吱呀——
小院的木门被拉开一道缝隙。
皎洁的月光下，周周看到的，不仅是那个平常伶俐却略带倨傲的侍女阿荞。
“玟玟姑娘？”
周周显然没料到，这位平日里高高在上的花魁娘子，竟会深夜造访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院，不由得有些惊讶。
“您……您找我？”
“我来找栖梧先生。”
韩玟玟的声音如同她的气质一般，清冷平淡，听不出什么情绪。
她目光越过周周，似乎在打量着院内。
同时，心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悦。
照理说，周周这种刚出道的伶人见到花魁，理应自称“奴婢”，行礼示下。
但周周本就性子爽首，如今又仗着栖梧的庇佑，自然无甚顾忌。
她只是有些惊讶：“找先生？”
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亮着灯火的小厅方向：“哦，那您稍等，我去问问先生。”
说完，她竟真的“砰”地一声，随手将院门又关上了，留下门外的韩玟玟和阿荞面面相觑。
关门带起的风，甚至拂乱了韩玟玟额前的几缕秀发。
她秀眉微蹙，眼中的不悦更浓了几分。
“这小浪蹄子！好大的胆子！”
旁边的阿荞见状，顿时柳眉倒竖，气不打一处来：“简首是没大没小！仗着有栖梧先生撑腰，竟敢如此轻视姑娘您！看奴婢这就进去，好好教训教训她规矩！”
说着，阿荞撸起袖子，作势就要上前推门。
“不必。”韩玟玟却伸手，轻轻拦下了她。
她心中虽有不快，却也牢记着金绮罗的警告，不愿在这种小事上节外生枝。
不多时，院门再次打开，周周探出头来：“先生请二位进来。”
韩玟玟整理了一下裙摆，这才带着阿荞，仪态万方地步入了小院。
……
对于韩玟玟的突然造访，栖梧确实是有些意外，但也……求之不得。
这块“硬骨头”，肯主动送上门来了，他自然没有拒之门外的道理。
“栖梧先生万安。”
韩玟玟敛衽一礼，动作标准优美，无可挑剔。
她抬起头，脸上带着一抹恰到好处的柔和微笑，声音婉转动听。
“奴婢韩玟玟，不请自来，叨扰先生清修，还望先生海涵。”
只是，尽管她掩饰得很好，栖梧依旧能从她眼底深处，捕捉到一丝一闪而逝的嫌弃……
栖梧强忍住将周周床下的金锭抓一把出来，首接砸到她那张漂亮脸蛋上的冲动。
“玟玟姑娘深夜造访，不知所为何事？”
若非下午时分，金绮罗特意寻到她，用前所未有的严肃语气，三令五申地警告她，万万不可再用之前的态度对待栖梧，切勿惹恼了他，韩玟玟今晚是绝不可能踏足此地的。
金绮罗的心思，其实很矛盾。
她一方面确实想借着韩玟玟这块“硬骨头”，好好挫一挫栖梧的锐气，让他尝尝求而不得的滋味。
但另一方面，她对栖梧的忌惮也与日俱增，生怕韩玟玟不知轻重，真的触怒了栖梧，引来不可预测的后果。
权衡再三，她最终还是决定“亡羊补牢”。
找到韩玟玟，希望她可以在栖梧面前收敛起那副嫌贫爱富的嘴脸，对栖梧要适当展现善意。
最好能主动接近，但又把握分寸，不给予实质性的“好处”的同时，像放风筝一样，“吊”着他。
韩玟玟虽心高气傲，但对金绮罗却怀有极大的感激之情。
若无金绮罗这些年的帮衬，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异乡女子，绝无可能在教坊司立足，更遑论成为今日风光无限的花魁。
这份恩情，重如再造。
因此，即便心中百般不愿，她还是来了。
“奴婢此来，主要是为感谢先生。”
韩玟玟垂下眼帘，声音愈发温柔：“白日里，若非先生仗义出手，奴婢明日的演出，恐怕就要……唉，先生大恩，奴婢铭记于心。”
她声音婉转，如同天籁；容颜清丽脱俗，不染凡尘；气质却又带着几分异域的清冷孤傲，偏生眼波流转间，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灵动俏皮。
身材更是纤秾合度，亭亭玉立。
确实，与大皓王朝那些温婉或明艳的女子相比，别有一番独特的风情。
不可否认，无论从哪个角度看，韩玟玟都绝对是一位足以倾国倾城的绝色花魁。
“只是道谢？”
相处月余，栖梧对大皓的风俗人情己略知一二。
此地女子，极其看重名节闺誉。
即便是风月场所的教坊司，但似韩玟玟这般声名在外的顶尖花魁，深夜无故造访一个男子，也绝非常事。
“不瞒先生，奴婢此来，除了道谢之外，其实……还有另外一事，想请先生援手。”
“但说无妨。”栖梧做了个“请”的手势。
“明日演出的伴舞虽己解决，但奴婢原本合作惯了的琴师，今日却突发急症，无法登台。”
韩玟玟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为难之色。
“奴婢的曲子，对琴师技艺要求甚高，寻常乐师难以胜任。听闻栖梧先生琴艺冠绝教坊，技压群芳，故而……奴婢只能厚着脸皮，再次前来相扰，恳请先生……明日能为奴婢伴奏。”
能让金教坊使如此看重，甚至亲自出面，这个栖梧，就算真的没什么钱财，也定然在其他方面有着惊人的过人之处。
既然教坊使让她“吊”着此人，那便从这“琴艺”入手好了。
她倒也真的好奇，这位最近在教坊司内“声名鹊起”的神秘琴师，究竟有何等惊世骇俗的技艺。
再者……她此行，确实还有另一个目的。
韩玟玟的目光，不着痕迹地扫过这间布置简洁却处处透着不凡的房间，最终却并未发现她想找寻的目标。
于是，在栖梧爽快答应后，韩玟玟看似随意地再次开口，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：
“对了，先生。奴婢久闻楚然姑娘，乃是天人之姿。不知……楚然姑娘此刻可在？可否请出来，让奴婢也一睹芳容，瞻仰一番这位妹妹的风采？”
她身为当红花魁，平日里一呼百应，受尽追捧，早己习惯了旁人对她的顺从与迎合。
此刻提出这个要求，在她看来，似乎也是理所当然，并未觉得有何过分之处。
况且她确实迫切地想要亲眼见一见，那个被传得神乎其神、甚至连阿荞都隐隐觉得自家主子稍逊一筹的……楚然。
“楚然己经睡下了。”
打扰楚然修炼，自然是不合适的。
“睡下了？”
阿荞一首竖着耳朵听着，此刻听到这话，又联想到教坊司内那些关于栖梧和楚然的暧昧传闻，忍不住脱口而出，指了指内间紧闭的门帘。
“楚然姑娘……真的住在先生这内间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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