下来时，杨铮又去附近寻摸了些干草，再扎了几个草把子火把。这玩意儿不经烧，得多备几个。
“我先进。抓稳了，掉下去摔死，自己认命。”
拿火把探了探，那股恶臭，比刚才洞口还要浓烈，熏得人头晕眼花。杨铮深吸一口气，强忍着胃里的酸水，率先钻了进去。
柳氏和杨越紧随其后。
脚下污水，八月间，不到寒冷的地步，深及小腿，每走一步，都伴随着“噗嗤噗嗤”的声响，黏腻的淤泥吸附着脚踝，让人心里首发憷。
火把只能照亮周遭数尺。水道湿滑不堪，长满了厚厚的青苔，空气中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。
“这……这能走吗？”柳氏带着哭腔，还有一丝惊恐。她何曾受过这等罪？堂堂杨家主母，锦衣玉食，出入仆婢簇拥，如今到了这肮脏不堪的洞里，简首比杀了她还难受。
杨铮没理会她的抱怨，或者说，根本懒得理会。这种时候，抱怨是最无用的东西。他只顾举着火把，小心翼翼地在前面探路，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谨慎。这鬼地方，谁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塌方，或者藏着什么毒虫蛇蚁。
“悉悉索索……”
一阵细密的、令人头皮发麻的声响，突然从黑暗里传来。
“啊！”柳氏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。她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脚边飞快地窜了过去，毛茸茸的，带着一股子腥臊气。
她吓得魂飞魄散，顾不得许多，下意识地一把抓住了前面杨铮的胳膊，脚下一通乱踩。
杨铮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抓，疼得倒吸一口凉气，差点甩手给她一个耳光。扭头看了一眼，借着微弱的火光，是一只的老鼠，瞪着绿油油的小眼睛，警惕地盯着他们，随即“吱”的一声，便钻进了石缝里，消失不见。
“怎么？杨大夫人，如今连耗子都怕了？”杨铮声音冰冷，一脸讥诮，“你要是喜欢，待会儿我给你抓几只，让你好好亲近亲近。”
柳氏被他这番刻薄话，气得浑身发抖，一张脸涨得通红，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。她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这个混账东西！可偏偏，她现在还不得不依靠他，这种屈辱和憋闷，让人差点发狂。
她死咬着嘴唇，最终还是压下心头的怒火，一言不发地松开了手。她知道，跟这个冷血无情的畜生争辩，除了自取其辱，不会有任何结果。
杨越在一旁看着，大气也不敢出。他觉得大哥好凶，母亲也好可怜，可他什么也做不了。
也不知在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摸索了多久，前方终于隐隐有了一丝天光。空气也清新了许多。
杨铮精神一振，脚下的步子不由得加快了几分。出口就在前方！
率先爬了出去。外面是一个倾斜的土坡，他手脚并用，姿势虽然狼狈，却异常迅捷。紧接着，柳氏和杨越也被他半拖半拽地弄了出来。
三人在地上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，贪婪地呼吸。天还没全亮，西周灰沉沉的。
眼前是一片荒僻、乱葬岗般的土坡，不远处有一条臭水沟，就是这条排水道的最终归宿。
重见天日的感觉，让三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错觉。
“我们……我们终于逃出来了……”柳氏喃喃自语，带着一丝庆幸。她瘫坐在地上，顾不得什么仪态，满身污泥，整个人狼狈到了极点。
杨越也松了一口气，小小的身子缩在柳氏身边，累得睁不开眼，只想就这么睡死过去。
杨铮不敢放松警惕。这里虽然是城外，但离栎阳城东门并不算太远。天一亮，追捕他们的人就会铺天盖地地搜过来。
“别歇了，马上走！这里不安全。”
柳氏和杨越闻言，都是一惊，刚刚放下的心，又瞬间提了起来。
“可是……我们好不容易才……”柳氏想歇口气，哪怕只是一小会儿。
“想活命就跟我走！”杨铮粗暴地打断她，“想被抓回去沉塘，或者被杨家那些老东西打死，你们就继续在这儿待着，没人拦！”
杨铮不顾身上的污秽和恶臭，强撑着站起身，辨认了一下方向：“跟我来，必须在天亮前找到一个更隐蔽的地方！”
柳氏看着杨铮的背影，再看看身边的儿子，咬了咬牙，拉起瘫倒在地的杨越，踉踉跄跄地跟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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