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头偏西，洞里头越发昏沉。
杨铮歪靠着洞壁，脑门子还带着烧，眼神比先前清醒了不少。柳氏和杨越一左一右守着，三个人谁也没出声，洞里闷得慌，跟要下大雨似的。
正寻思着，是不是该换个地方，冷不丁，外头传来一阵脚步声，有人压着嗓子说话，影影绰绰的。
他脸色“唰”地就变了，猛地坐首了身子，冲柳氏和杨越比了个别出声的手势。
脚步声越来越近，还夹着铁甲叶子“哗啦哗啦”的响动，还有兵器磕碰的轻响。
官兵！
看这阵仗，还不是一般的亭卒，倒像是县里头的正经兵。
这破洞，除了些烂草枯藤，连个像样的遮挡物都没有。洞口虽说拿藤蔓枯草胡乱挡了挡，可要是存心搜，一眼就能瞧出不对劲。
“该死！”杨铮低骂了一声，额角青筋都突出来了。早知道就不该贪这一时半会儿的安稳，醒过来就该挪窝。现在倒好，让人家堵在洞里了！
柳氏的脸白得吓人，下意识攥紧了杨越的手。杨越更是小脸惨白，死死盯着洞口。
“怎……怎么办？”柳氏的声音抖得不成调调。
“头儿，这林子都快翻过来了，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。那杨家，是不是耍咱们玩呢？”一个嗓门粗嘎的汉子在抱怨，听着离洞口不远。
“少废话！收了人家的钱，就得把事儿办利索了！杨家说了，三个逃犯，活要见人，死要见尸！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！”一个头目不耐烦地呵斥。
听这口气，是收了杨家的好处，非要把他们几个揪出来不可。
脚步声在洞口附近停住了。
“头儿，这儿有个洞，藤蔓遮着，瞧着倒像是能藏人。”
杨铮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。他一手按住了腰里那根削尖了的木棍——眼下他身上就这么一件还算兵器。
柳氏更是紧张得浑身都僵了，她甚至能听见自个儿牙齿打颤的声音。下意识从头上拔下一根骨簪子，紧紧攥在手心。
真到了那一步，她宁可拼个鱼死网破，也绝不乖乖让人拿住！就算死，也得拖个垫背的！
任谁也没想到，她能有这股狠劲儿！
洞外的官兵似乎在犹豫。
“头儿，要不要进去瞅瞅？”
“娘的，这么个破洞，黑灯瞎火的，里头指不定藏着什么毒蛇蝎子。万一被咬一口，犯不着。”还是那个头目骂骂咧咧的，“拿火把照照！”
杨铮的心一沉。火把一照，他们就彻底没戏了！
可就在这节骨眼上，另一个声音插了进来：“头儿，你看那边！好像有动静！”
“嗯？哪儿？”
“那边，河滩上！好像有人影儿晃了晃！”
“走！过去看看！别让他们从水路跑了！”
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，渐渐远去了。
洞里，杨铮、柳氏、杨越三人，浑身冷汗，湿淋淋的，瘫倒在地。
柳氏攥着簪子的手还在微微发抖，感觉像是刚从阎王爷那儿迈了回来。
“不能再待了。”杨铮嗓子哑得厉害，“这地方，迟早让人摸过来。马上走！”
刚才那一下，着实把他惊出了一身冷汗，现在的处境，比他想的还要凶险。杨家的人，还有官府的鹰犬，都不会轻易放过他们。
“走？往哪儿走？”柳氏下意识地反问，“你身上的伤……”
“死不了。”杨铮打断她，“再待下去，才是真的等死。”他看了一眼洞外渐渐发黑的天色，“趁着天黑，咱们去河对岸。”
河对岸？柳氏一怔。那条河虽说不算太宽，可水流急得很，他们眼下身无分文，连条破船都没有，怎么过去？
“怎么过河？”
“你柳大夫人，难道连条渡船都寻摸不到？”
柳氏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，随即醒过味儿来。杨铮这是在拿话激她，逼她想辙呢。
这附近确实有些打鱼的船，可大多是些不顶用的小舢板，而且那些船家，也未必肯在黑灯瞎火的时候渡他们这些来路不明的人。除非……
“我去河边看看。”柳氏突然开了口，“天黑了，我一个婆娘家，不扎眼。要是能寻到船家，花点钱，兴许能成。”她说着，瞟了瞟杨铮。
她知道，杨铮怀里还有几枚半两钱。这可是他们身上仅有的一点家当了。
杨铮有些诧异地看了她一眼。这女人，倒也不是一无是处。至少，到了生死关头，还能派上点用场。
“当心点。”杨铮没多说什么，掏出钱递给了她。
柳氏拿了钱，把散乱的头发胡乱拢了拢，又抓了把土在脸上抹了几下，让自己瞧着更像个逃难的村妇。
出去时不忘交代杨越：“越儿，你乖乖在这儿待着，照看好你大哥，娘去去就回。”
杨越懂事地点了点头。
柳氏最后看了一眼杨铮，一咬牙，猫着腰，出了洞穴，很快就消失在了暮色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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