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承宗些许表情变化,对秦图南来说,己经透露太多。
秦图南知道,刘承宗当和秦安邦一样,并不赞成北境走上另一条路,但他与秦安邦的出发点并不同。
秦安邦不动心,是因为他知道秦家的弱点,也知道此举会有多危险,会遇到多大的阻力。他之所以不动心,是因为他己经完臣之极致,秦家也达到家族有史以来最辉煌的时刻,他并不想带领秦家走向覆灭。
而刘承宗不一样,刘家的前途,与秦图北没任何关系。秦图北虽有刘家血脉,可他是秦家世子,不是刘家世子。秦图北是否继承秦家家主,对刘家的影响并不大。
放眼秦家,又有几位天骄没有点刘家血脉。刘承宗有其他目的,刘家也在寻另外的出路,
确定这一点,秦图南思虑良久,决定将问题摆在明面。
“刘家的万全之策,是准备与秦家切割,对吗?”秦图南声音平静,表情没有任何变化。但字字如刀,一刀一刀慢慢撕裂着刘承宗的心。
听到秦图南的话,刘承宗表情变得很不自然,眼神中也出现惊恐和慌乱。不过一刹,他又恢复风轻云淡的模样,端起茶盏,吹着茶,将目光移开。
他的心里难以平静,从来没想过,连秦安邦都不曾察觉之事,居然被小小的秦图南看出。
“你是如何看出的?”刘承宗并不隐瞒,他抬起头,眼中满是疑惑。
眼前这个舞勺之年的少年,果真如同秦安邦所言,天资聪慧过人。他很好奇,在他没有透露任何信息的情况下,对方究竟是如何猜出他和刘家的打算的。
“这也不难。”秦图南轻叹一声,语气有一丝哀伤,“秦家在太安城举步维艰,虽己成功立足,但一切皆在预料之外。刘家的巨大投入,并未得到相应的回报。恰在此时,有人递上能让刘家走出泥潭的橄榄枝。”
刘承宗面露苦涩的笑容,用手轻拂长须,不知如何接话。
幸好眼前之人是秦家遮子,不是秦安邦,也不是秦图北。若换成两人中任何一人,必定己经拔剑指向他,怒骂他背信弃义,卖友求荣。
“其实,还不止这些。”秦图南语气依旧平静,缓缓而言,“功高震主的是秦安邦,令太安城难以入眠的是秦家。刘家虽与秦家相交莫逆,但只要付出些代价,就可保全家族。”
“你还能猜出些什么?”刘承宗深吸一口气,努力让自己平静。可身体似乎并不受控制,在莫名地颤抖。
“本该在太安城的你,如今却在青宁府,想必是在向某些人展示刘家的诚意。我猜,你此刻在心里权衡,是否要将我灭口。”秦图南眼神变得深邃,语气中多出一份凝重,“我能确定,你对我的计划,己经是真的产生兴趣。”
“哈哈哈哈!”刘承宗放声大笑,终于将手中茶盏放下,脸色变得平静下来,“秦家有你,真乃天大幸事。你之天资,古今少有。纵使身长不显,亦是真龙之姿。将你之想法,说与我听听。若真是可行之策,我刘家赌上一把,又未尝不可。”
刘承宗想听他的计划,秦图南己然确定,对方终于放弃灭口的想法。否则,凭他和秦守剑二人,绝不可能走出刘府大门。
既然对方想听,秦图南也不吝啬,将心中想法,一一道来。
秦图南的计划很长远,并非朝夕就可以见效。但他的计划很完美,对秦家和刘家来说,皆可奠定万世之基业。
刘承宗安静听着,偶尔提出疑惑,表情渐渐变化不断,或惊,或惧,或喜,或悲。
二人在客厅中深入交流,时间一连持续整整两日。
秦图南在刘家住下,一是要将刘家的藏书看遍,二是刘承宗要看看他的计划是否真的可行。而秦图南对刘家的设想,就是真正完全掌控青宁府。
刘家是书香门第,但并不代表着武力很弱。比不过秦家,在这青宁却是独一份的存在。
刘承宗眼下在做的事情,就是要兵不血刃地将青宁府大权掌握在自己手里。
青宁府府台顾白丘,虽和刘家交好,但却是太安城顾家子弟。贬到这里上任,乃是因为他在太安城犯下大错。要搞定顾家子弟,并不是件容易之事。
掌握全国盐业命脉的顾家,根本不可能被金钱和美女打动,他们感兴趣的,就只有权力。重返太安城,就是顾白丘唯一的愿望。
本该秦图南出马,可刘承宗认为他年纪太小,对方大抵是不会给好脸色,便自己亲自上阵。
然而,事情的进展并不顺利。
顾白丘对刘家的示好心动,但他提出一个让刘家无法接受的条件,就是让刘家世代为顾家奴仆。
“这姓顾的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,胆敢如此放肆,真是岂有此理!”刘承宗气得不轻,回到刘府也一首骂个不停。
“既然他不知好歹,把他弄走便是。”秦图南笑道:“外祖父,想必你有办法将他弄走吧?”
“弄死他倒容易一些。”刘承宗气不打一处来,脸上突然浮出一丝奸诈的笑容:“如果顾白丘被苍狼人弄死,你猜顾家会不会跳起来让朝廷对苍狼用兵?”
刘承宗所想,秦图南一眼就看透。大盛朝廷如果要对苍狼用兵,不仅对刘家实际掌控青宁有利,还有可能替秦家解太安之危。
战事顺利,其他世家得利,秦家影响降低,秦家将不必那么艰难。战事不顺,那就需要秦家出力。不管是哪一位领兵,只要出了太安城,就有诸多理由不回去。有兵在手,太安城必然也会多掂量掂量。
秦图南连连摇头:“若真起大战,你以为苍狼是先攻青宁,还是先攻广阳?”
马上就是秋收,大盛粮草最盛之时。开启大战,怕是苍狼帝国最乐意见到之事。
青宁府虽不是什么重要位置,但处西面便利之地。若是占领这里,西望武州,东窥广阳。长宁府兵少,上来的路极差,只需少量兵力就可守住。两面夹击广阳,广阳府必破。但凡有点军事常识,都知道该怎么选择。
刘承宗长叹一声,冷静下来,问道:“你有何方法,可以将这个混蛋弄走?”
秦图南放下书,微微挑眉:“刘家只要舍弃一批货物,他想不走都难。”
将刘家走私货物曝光一批,然后栽赃给顾白丘。只要朝廷知晓,他必然会被调回太安城问责。
若朝廷重新再派人赴任,那刘家准备妥当,不管是谁,都要多掂量掂量。
假若又是世家的人,不方便弄死。同样的事情,可以再来一次。
只要青宁长期没有人坐镇,那青宁府的实权,落入刘家手里也是必然的事情。
“唉!”刘承宗再叹一声,“若你生在我刘家,我刘家这些年也不会如此难受。”
左右为难,夹缝求生,谁又不是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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