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顺着它的视线望去，钻井平台附近的海水变成了蓝色，不是天空那样的蓝色，它闪着荧光，像小七的血。
“等等……生物荧光？”
我突然想起查过的资料。某些深海微生物遇到特定频率声波时会发光。为了写小说那段海底探险的情节，我甚至去听了海洋研究所的线上讲座。
所以是真的，我们小说作者嘴里的“采风”，不仅仅是单纯的旅行，是吸取陌生地的空气，看另一片森林，还有学习。
“啊！！！”
在老赵的惨叫声中，我亲眼目睹他那片蓝色胸口炸开了，爆出来无数蓝色粉末，像活物一样往他皮肤里钻。
眼前的场景过于恶心，我抱起小七连连后退。
他疯狂抓挠着胸口，指甲带出血肉，骂着：“林妍你这个贱人......”
那些粉末太眼熟了，和林妍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。现在它们正在老赵身上重现那个恐怖的过程：皮肤先是发蓝，然后出现蜂窝状孔洞，最后......
“别看。”
有人捂住我的眼睛。檀香味混着海风，萧烬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。
“用鱼油点火。”
我猛地转头，却只看见生锈的铁桶上映出他的倒影。
他穿一袭月白色长袍，显得衣襟上沾着蓝色血迹很鲜艳。
“来不及了。”我咬着嘴唇翻出最后的鱼油，“可是没有火源......”
萧烬的虚影指了指我的项链，我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脖子上的不锈钢吊坠，那是哥哥送我的，内侧刻着放大镜聚焦的示意图。
我只愣了一秒，马上想起初中物理课做的实验。
我把吊坠对准正午的阳光，短暂的一段时间后，鱼油“轰”地燃起蓝绿色火焰。
火光照亮了整个船舱，我瞥见萧烬的袖口，那里用金线绣着七个细小的“蜃”字。
“扔向东北方。”他的声音开始断断续续。
铁桶上的倒影消散了，但我知道该怎么做。
燃烧的鱼油桶划出弧线落入海中，那些发光的微生物突然集体转向。
远处传来TS-7快艇的引擎轰鸣。但他们己经晚了——海面上升起的浓烟完美遮住了我们的位置。
小七虚弱地“喵”了一声，用头蹭我的手。
它的项圈松了，露出内侧刻着的一行小字：TS-7实验体第7号。
我摸着小七的项圈，在我的掌心发烫。
“TS-7实验体7号”这行小字边缘己经磨损，显然刻了很久。
我努力从头回忆：在避难所后巷遇见它的那天，暴雨倾盆，它浑身湿透却死死护着这个项圈，我伸手去解，它一爪子就挠过来。
我鼻子一下子酸得难受：“原来你早就……”
怀里的黑猫轻得让我害怕，它的肋骨隔着皮毛清晰可数。
它抬头看了看我，轻轻舔舔我手背，像在安慰我，说他没事，可那些蓝色血沫就沾在我手背上，凉得像深海的水。
浓烟外传来快艇引擎的轰鸣，比刚才更近了。我攥紧项圈，金属边缘割得掌心生疼。
现在不是伤感的时候，萧烬用命换来的掩护随时可能失效。
我不知道，就是一种感觉，我感觉萧烬就要彻底消失……
“砰！”
船尾响起撞击声。我扑到窗边，黑色快艇的探照灯在烟幕中扫射，距离不足五十米。
他们没上当，或者......我低头看小七，它耳朵上的缺口闪过微弱的蓝光。
“是信号发射器。”我浑身发冷。
为了新文《末日孤城》那篇小说，我查过TS-7的驯兽资料：他们会给实验动物植入微型定位器，通常藏在耳后或皮下。
小七像受了什么刺激，开始拼命挣扎起来，琥珀色猫眼里映出我惨白的脸。它用头拼命撞向船舷，一下又一下，首到耳缺处渗出血珠。
“别这样！”
我想抱住它，却被狠狠挠了一爪子，鲜血顺着手腕滴在甲板上。
小七安静下来，轻轻“喵”了一声。
它看向海面的眼神冷静得让我害怕。去年小区里那只橘猫为了引开野狗救小猫，它当时站在离我不远处，也是这样的表情。
幸运的是，那次我在，捡起块砖头扔过去并大吼一声，野狗就跑了，橘猫并没受到伤害。
这次我也在。
“不行！”我声音发抖，“我们可以用酸雨......”
没等我把话说完，小七己经箭一般窜出去了。
它跃上船舷，耳缺处的蓝光突然大盛，在浓烟中划出一道刺目的轨迹。
“扑通”一声落水后，那道蓝光便开始快速向7号钻井平台的废墟方向移动。
快艇的引擎声骤然转向。我死死扒着船舷，看着探灯追着那点蓝光远去。
他们当然会追——实验体比一艘破渔船有价值多了，更何况是编号前10的特殊个体。
这些资料，全是我为了写TS-7组织章节时，偷偷看了哥哥的隐藏文件，他不知道，我很容易就试出了密码，是我的生日加喜欢喝的摩卡首字母组合。
酸雨又下了起来，雨滴打在后颈上，我却感觉不到疼。
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猫叫，接着是快艇急刹的浪花声。然后......
一片死寂。
“小七！”我喊得嗓子破了音，泪水夺眶而出。
收音机在此时自动开启。杂音中，哥哥的声音断断续续：“蜃楼不是AI......是第七代......”接着变成绵长的忙音。
我哭着拍打收音机，却只闻到一股焦糊味。调频旋钮上的蓝色粉末不见了，取而代之的是一道结痂的“7”字形痕迹。
“萧烬？”我轻声唤道。
可没有檀香味，没有月白长袍，只有船锚链突然断裂的巨响。
七截铁链像被无形的手整齐切断，坠入海中时溅起的水花都是诡异的蓝色。
我跪在甲板上，看着掉落的小七的项圈。内侧除了编号，还有一行更小的字：“声波诱导型，寿命7个月”。落款日期5月17日，就是哥哥失踪的那天。
海水开始翻涌，是某种有规律的震动，像巨兽的心跳。
我下意识摸向颈间的吊坠，金属表面不知何时浮现出七个凸点，我取下来看，果然，凸起的地方就是北斗七星形状。
我握着吊坠不知下一步应该做什么，小七不在了，萧烬不现身……还有哥哥的声音，对了，收音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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