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叫秋菱？”
鸳鸯端着老太太赏给这个小丫鬟的衣料及启蒙的书本，对她笑得温和。
秋菱怯生生地垂着头，生怕贸然之下得罪了这个国公府老太太的大丫鬟。
“是…是！奴婢是宝钗小姐房里伺候的秋菱。”
鸳鸯笑着命人将托盘放在桌上，亲切地把她拉到桌边，纠正她道：
“现下你己经不是宝姑娘房里的人，甚至不是薛家的丫鬟了。老太太己经把你的卖身契要过来了，你己经是我们贾家的人啦！”
秋菱惊喜莫名：自己这次真的能彻底逃开大爷的魔掌？
她有些不敢确定的怔忪，喃喃道：
“我…我真不再是薛家的人了？”
“傻丫头，那还有假？你是老太太生平第一次开口跟别人要过来的丫鬟，姨太太又怎么敢不给？”
鸳鸯说到这里，不着痕迹地打量了她一下。
眼前这个小丫头看似娇小清丽，但他们府上比她姿色出众的丫鬟也不是没有。老太太是为什么对她另眼相看呢？
虽然鸳鸯没看出个究竟来，但老太太的心思多的是她猜不出来的。
因此，她决定暂时按下不理，不影响她对这个小丫鬟释放出善意。
“秋菱，这是老太太赐给你的礼。里面有布料两匹、笔墨若干。”
她顿了顿，微笑着说道：
“老太太对你可是特别看重，特意给你送来启蒙的书籍，这可是下人中的头一份呢。”
秋菱更加诚惶诚恐了，感激零涕地跪下去：
“多谢老太太隆恩！谢谢姐姐！秋菱…秋菱日后肯定以命相报，报答老太太的大恩大德！”
鸳鸯赶忙扶起来：
“你这是干什么？以后要报答老太太的机会多的是，说什么以命相报？但现在最紧要的是，要听老太太的安排，养好自个儿的身体，并开蒙启慧。”
她顿了顿：
“老太太既然叫你学文识字，那肯定是对你另眼相看，你这个丫头有福了。既是如此，你先不忙着去当差，先把府里的规矩学了，把简单的字认了。不会的就请教房里的姐姐们，知道吗？”
贾母房里的大小丫鬟们俱是识文断字的，指点一个小丫头自然不成问题。
秋菱自是感激不尽：
“秋菱谢过鸳鸯姐姐！”
待鸳鸯回到贾母身边，回过话以后，还是忍不住自己的好奇心：
“老祖宗，那个叫秋菱的小丫头，婢子看除了长得灵秀一些，也没什么特别的。不知老祖宗这是……”
贾母闭上眼睛，享受着鸳鸯力度适中的按摩：
“她？你先放在院子里当三等小丫鬟调教着，待合适了，就放到黛玉身边去伺候着。”
鸳鸯越发不明白老太太的用意了，只能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“是”。
贾母心里却是另外一番盘算。
从薛家把秋菱要过来，确实是她看到秋菱以后突然冒出来的想法。
但她不后悔今日的贸然开口。
与其让秋菱日后被那薛呆子辣手摧花，零落成泥，不如趁早把她要到自己身边来。
自己是知道这秋菱的身世的。秋菱原本是好好一个士绅之女，却在种种阴差阳错之下，沦落到被薛家这个商贾门户践踏致死的地步。
她原本有机会被那冯公子救出，脱离奴婢之身；也有机会被识破她身份的葫芦僧、贾雨村回归正轨。
却偏偏命运弄人，人心险恶，好好一个身世清白的读书人家女儿，变成了低贱的奴仆之身，最终只能落得“致使香魂返故乡”的下场。
她不得不承认，跟黛玉一样下场惨痛的这个女孩儿，触动了她不多的慈悲心肠。
“黛玉那边，怎么样了？”
鸳鸯恭敬地回复着老太君每天都要过问的事：
“自从舒嬷嬷到了林姑娘身边，接过了姑娘房里的一些事情以后，林姑娘就开朗了许多。只不过……”
“只不过什么？”
鸳鸯不急不缓：
“只不过是林姑娘带来的那个叫雪雁的丫头，似是有所不忿。”
贾母睁开眼睛：
“走，我们去看看黛玉。”
她们还没走出院门，就见一个小丫鬟跌跌撞撞地跑来了：
“老太太，老太太！不好了！小姐…小姐晕过去了！”
贾母己经认出了那是黛玉院中的跑腿小丫鬟，心下一惊：
“你说清楚！黛玉上午看着还好好的，现在怎么突然说晕过去了？！”
小丫鬟是知道老太太有多把林姑娘放在心上的，为此甚至还把宝二爷挪出去了。
她眼眶含泪，哆哆嗦嗦地说：
“回…回老太太，姑娘原本还一切正常。午后起来喝了那养身水，用过茶点后就说有些头晕，胸口闷得厉害，突然就晕过去了。”
“舒嬷嬷和紫鹃己经伺候姑娘歇下来了。琥珀姐姐打发奴婢赶紧过来，跟老太太说一声。”
贾母急问：
“那有没有去命人请府医？”
“琥珀姐姐己经叫人去请了。”
贾母顿足：“走，还不快跟我一起过去！”
一行人匆匆忙忙地赶到林黛玉所居的院落中。
外院散发着一股紧张而又严肃的气氛，几个扫洒整理的下人蹑手蹑脚地缩在角落里。
贾母等看也不看，就快步走进主房里。
“玉儿！玉儿你是怎么了？”
贾母看着她盖着一袭薄被，呼吸急促不平地躺在床上。
长长的眼睫毛盖住了黛玉向来清澈纯净的眸子，微湿的额角上发丝微乱，发白的嘴唇似乎在倾诉着主人的不适。
“说！这是怎么一回事？玉儿怎么突然会这样！”
舒嬷嬷、紫鹃等人早己跪倒在旁边。
“老太太，您要为我们姑娘做主啊！”
还没等舒嬷嬷等人回答，王嬷嬷己经忍不住大喊一声，叫了出来。
“我家姑娘虽然一向说体弱多病，但也没有这般突然急病晕厥！请老太太为我们调查清楚，到底是谁，害得我家姑娘这般！”
说着，她一双泪眼朦胧的老眸抬起来，狠厉地扫过房中一众跪着的人：
“我们林家现在只有姑娘这一根独苗。若是调查出罪魁祸首，我这个老不中用的，就是豁出命去，也要传出信去告诉老爷，让那人付出代价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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