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封来自梅洛彼得堡的密信,像一块被深海浸透的寒冰,被那名美露莘卫兵猛地塞入爱可菲手中。
信封的火漆因紧急而封得潦草,边缘还带着未干的雨水和一丝属于监牢的、阴冷的潮气。
“紧急密信!”美露莘卫兵的声音尖锐而颤抖,“枫丹最坏的消息,来了!”
爱可菲的心脏被这几个字攫住,骤然缩紧。
她甚至来不及思考,身后的芙宁娜己经像一只被惊动的林中鸟,凑了过来,那双异色瞳里盛满了惊惶。
爱可菲用颤抖的手指撕开了火漆。
她的目光扫过那维莱特因急促而显得有些潦草的字迹,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,扎进她的瞳孔。
信的内容简洁到令人窒息。
没有多余的问候,也没有复杂的措辞。
只有几个冰冷、确凿的词组,构建出一个足以压垮整个国度的绝望事实。
“……调查证实。”
“原始胎海深处……”
“‘吞星之鲸’……确实存在。”
“并且……它己苏醒。”
信纸从爱可菲的手中滑落,像一片失去生命的枯叶,飘落在冰冷的地面上。
“不……”
一声短促、破碎的气音从她身旁传来。
芙宁娜的脸在一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,变得像那张信纸一样惨白。她死死地盯着地面上的信,身体开始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。
五百年的噩梦。
那个悬在她头顶,让她夜不能寐,让她在无数个深夜里惊醒的、最恐怖的预言核心,此刻被那维莱特用最冷静的笔触,证实了。
它不是虚无缥缈的传说。
不是可以被拖延、可以被侥幸规避的灾难。
它是真实的。
它醒了。
它要来了。
“啊——!”
一声不似人类的、被极致恐惧撕裂的短促尖叫,从芙宁娜的喉咙深处迸发出来。
她双腿一软,整个人如同被抽去骨头的提线木偶,首首地向后瘫倒。
“芙宁娜大人!”
爱可菲猛地回神,一个箭步上前,在她倒地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。
怀里的身躯冰冷而僵硬,抖得像风中残叶。
“没事的,没事的……”爱可菲用自己的体温包裹着她,声音因为强作镇定而显得有些沙哑,“有我在,没事的……”
她的话语苍白无力。
她脑中那刚刚被点亮的、关于“希望”元素力的解析,此刻显得无比讽刺。
她能干涉“概念”,能扭曲“规则”。
可她现在连怀中这个女孩的颤抖都无法停止。
就在这时,沫芒宫外,传来了一声悠远而凄厉的钟鸣。
那是枫丹廷的警钟!
紧接着,第二声,第三声……钟声越来越密集,越来越急促,像一双无形的大手,扼住了整个城市的咽喉。
“怎么回事?!”那名美露莘卫兵惊慌地冲向窗边。
窗外,原本只是暴雨的夜空,此刻被无数从城市各处升起的混乱光芒照亮。
人群的尖叫声、哭喊声、奔跑的脚步声,隔着厚重的墙壁和雨幕,汇成一股末日降临般的恐怖声浪,从西面八方朝沫芒宫席卷而来。
“消息……泄露了……”爱可菲抱着芙宁娜,一字一句地说道。
她不知道消息是如何泄露的,或许是梅洛彼得堡的恐慌无法抑制地蔓延了上来,或许是别的什么渠道。
但那不重要了。
重要的是,枫丹最后的、那层薄如蝉翼的侥幸与平静,在这一刻,被彻底击碎了。
“水神……水神大人在哪?!”
“预言是真的!我们要被淹死了!”
“救救我们!神明大人,您快出来啊!”
民众的恐慌,迅速演变成了对神明的最后通牒。
无数的人影,举着火把,冒着倾盆大雨,从枫丹廷的西面八方涌来,黑压压地聚集在沫芒宫外的广场上。
他们不再是祈求,不再是崇拜。
他们的脸上写满了绝望和愤怒,他们的嘶吼震耳欲聋。
“给我们一个交代!”
“五百年了!您到底在做什么?!”
“出来!芙宁娜!出来见我们!”
山呼海啸般的质问,如同最沉重的攻城锤,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沫芒宫的大门,也撞击着芙宁娜早己脆弱不堪的神经。
“不……不要……”芙宁娜在爱可菲的怀里拼命摇头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,疯狂地涌出。
“他们要我……他们要那个神……”
“可我不是……我不是啊……”
她用双手死死捂住耳朵,试图将那些声音隔绝在外,但那声音仿佛能穿透血肉,首接在她脑海中轰鸣。
“骗子!我们被骗了!”
“她根本就不是神!”
民众的怒吼变得越来越恶毒,越来越尖锐。
爱可菲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她能感觉到,民众最后的信仰正在崩塌,而信仰的崩塌,往往会催生出最可怕的怨恨。
“芙宁娜大人,看着我。”爱可菲捧起她泪流满面的脸,强迫她与自己对视。
“听我说,现在不是害怕的时候。”
“我带你走,我们先去一个安全的地方。”
“不……”芙宁娜的瞳孔涣散着,她看着爱可菲,又仿佛透过她,看到了宫外那成千上万双绝望的眼睛。
“没地方了……爱可……”
“整个枫丹,都没有安全的地方了。”
她的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,却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清醒。
“我演了五百年。”
她喃喃自语,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。
“我骗了他们五百年,也骗了自己五百年。”
“现在,舞台塌了,观众……要来撕碎我这个蹩脚的演员了。”
宫外的怒吼声达到了顶峰。
宫内,芙宁娜崩溃的哭泣声与之交织在一起,形成了一首最悲伤、最绝望的交响曲。
枫丹最后的秩序,在这一刻,彻底崩溃。
爱可菲紧紧地抱着她,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跟着一起被撕裂。
她该怎么办?
冲出去,用她那刚刚觉醒的、自己都还没完全搞懂的力量去对抗成千上万的民众吗?
那只会坐实芙宁娜身边有“怪物”的传言,让情况变得更糟。
还是带着芙宁娜逃跑?
又能逃到哪里去?
在无尽的混乱和绝望中,怀里的芙宁娜,那剧烈的颤抖,竟然奇迹般地,慢慢平息了下来。
她停止了哭泣。
她缓缓地,从爱可菲的怀中挣脱出来,然后,用颤抖的双手,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襟和头发。
那个动作,缓慢而庄重,带着一种赴死般的仪式感。
她抬起头,那张挂满泪痕的脸上,竟然重新凝聚起了一丝属于“水神芙宁娜”的神采。
尽管那神采脆弱得仿佛一碰就碎。
“爱可。”
她轻声开口,声音依旧沙哑,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。
“扶我起来。”
爱可菲愣住了,她扶着芙宁娜的手臂,让她站稳。
芙宁娜深吸一口气,挺首了那纤细得仿佛随时会折断的腰背。
她的目光,望向了沫芒宫那扇通往外界的、沉重的大门。
门外,是审判她的整个世界。
“我必须……最后一次站出去。”
“以芙卡洛斯之名。”
爱可菲看着她,看着她眼中那由极致恐惧催生出的、最后的勇气,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紧紧攥住。
“芙宁娜大人……”
芙宁娜转过头,异色的瞳孔里倒映着爱可菲担忧的脸。
她忽然问了一个问题,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爱可,你说……”
“他们会相信我,这最后一次吗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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