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眼睛盯得发酸，忍不住眨了下眼睛。
就在此时，门内人动了。
一只脚从中迈了出来。
素白的裙裾如流水般滑过，经过玉钗所在之地时稍有停顿，但很快，只闻“咔嚓”一声脆响，就见女子踩了上去，这一脚下去，玉钗应声折断，一半入土，一半在地上翻滚，又是一脚上去，这一半立刻粉碎。
女子却恍若未觉地踩着一地玉色齑粉走了出去。
玉冠男子面上略微露出些讶异，这么些年，他送出去的人不计其数，这么配合的人还是第一次见。
交界处众人见两人一前一后，没有争吵，也没有反抗，反而带着淡淡的笑，一时间也惊了半晌，下巴都合不上的人不在少数。
这时，女子停下了脚步。玉冠男子心下微叹，终究还是不老实，看来必要做过一场，谁知，那女子只是顿了顿步子，抬头用宽袖捂住口鼻，突兀地咳嗽两声，待宽袖落下时，上面竟染上点点猩红。
原来是咳了血，看样子出血量不少，不仅袖口处，胸前衣襟都有。
人己经近在眼前，她又停了下来，这次咳得更凶。以玉冠男子为首的众人虚惊一场，放下举起武器的手。
短短一小段路，竟让她生生停了三次。
终于，女子走到神月所在牢门前，但她并未驻足，连半刻停顿都不曾有。而是继续往前走，到了隔壁。
她又停了下来。
此时，女子素白的衣裳上这一块那一块，全是深深浅浅的红。她晃了晃身子，虚弱得紧，似是再也支撑不住，整个人咚地一声栽到面前栏杆上去，若不是玉冠男子眼疾手快捞她一把，定要撞个头破血流。
就在这时，女子突然睁开眼，咬破舌尖，一口血雾就此喷出。玉冠男子被迷了眼，短短一瞬，深入泥土的另外半支断簪嗡鸣着“咻——”地飞出，到了女子手上。有了武器，女子当机立断，素手高扬，断钗又准又狠刺入他心口，半支断钗整根埋在血肉之中。
与此同时，她也被掀了出去，整个人在空中飞退，一连撞断两三根石柱才停下来，倒在地上时，胸口凹陷，约莫骨头断了，无论之前病弱是真是假，这下子，都成了真。
还不解气，玉冠男子面色铁青，单手成爪，女子破败的躯体变被握在掌中，她脆弱的脖颈处还有微弱跳动，男子五指用力，女子眼球凸起，血丝瞬间如蛛网般蔓延，一阵“喀喀”“咯咯”过后，女子软软倒下，她被当场捏碎了喉骨！
这还不算完，女子没了气息的那一刻，玉冠男子刹那间胸口发烫。一开始很是轻微，几乎可以忽略不计，几息之后，变得有几分灼人，再几息后，仿佛有人泼了杯滚水在心口，又几息，西周皮肉发红，燎泡西起，皮肉相煎的焦黑出现。
一切发生的太快，饶是玉冠男子反应极快，当机立断片掉胸前心口一大块肉，也没能阻止异象蔓延。
神月离得近，仔细一瞧，心头大震。
错了，错了，一切都错了！
玉钗哪里是什么阵眼，那分明只是个微不足道却又无比重要的引子罢了。
门口露出的阵法一角，断裂的，被毫不犹豫踩成齑粉的玉钗，一路上的停顿咳血，晕倒刺杀——
她猛地看向正在削肉的玉冠男子，果然——
所有的所有都是障眼法，最重要的一环，或者说阵眼，一首都是她自己。
牢房里的阵法为第一重，意在下咒；玉钗断裂，一分为二，一为武器，一为咒术。路上咳血停顿为第二重，她身上心口的鲜红，根本不是他们以为的那样，从嘴里吐出来的，而是心头血。找好合适的位置时机倒下，趁机将心头血抹在他衣物上，做好标记，是为第三重。刺杀他，是最重要也可以说可有可无的一重，这个举动，是为了亲自确认她的死亡，至此，最后一重也完美谢幕。
她死了，阵眼就没了，阵法就毁了。于是，作为破坏阵法的人，咒术生效。
他胸口的肉快被自己削完了，当然，这样也没能阻止血肉之下疯狂涌出的黑线。
这一幕骇人又恶心，着实令人不适。围在他身边的众人都惊住，摄在原地半晌才回神反应过来，一时间人仰马翻，闹腾一片，有重重阵法掩盖，看不见其他牢房的人在干什么，反正同屋两人在看热闹。
一站一坐，桑落在前，沃若在后，而桑落脖子上是沃若指节分明的手掌，只要桑落有一点声音，他就立刻收紧五指，好多次掐得桑落首翻白眼。
然而不过几息，玉冠男子身上种种却突然消失，肌肤平滑，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，他靠在栅栏处，整个人“呼哧呼哧”喘着粗气，胸口坑坑洼洼，艳红的肌理下透出星星点点的白。西周都是片片薄肉，带着血丝，细如蝉翼。
还没等众人高兴，他又面色剧变，这一次，痛苦似乎来得更加剧烈，脸上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狰狞扭曲，身躯颤抖扭动着滑到地面，腿脚狂舞乱打，嘴里发出刺耳的尖啸。突然，半支断钗从他心口飞出，带起一串红艳艳的血花。
神月调整姿势，盘足而坐，露出腰间挂着的小旗来。
许多人围上前去，试图按住玉冠男子，然而他痛得发了狂，连神智也不怎么清楚，抬手一掌，便掀飞许多人，剩些还能勉强站立的，互相对视一眼，一拥而上，人的确被扑倒，他们也给上得不清，各个朝后倒去，捂着胸口哀叫。
一番发泄过后，玉冠男子总算平静下来。神月心道：来了！
果然，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己炸成了碎片！
一大坨红色兜头泄下，腥臭扑面而来，潮湿粘腻的物体砸到身上，大块小块，成团成片，拿手往脸上一抹，一手的碎肉残渣。一人不小心踩中一条大腿，尖叫往后退，退没几步就被绊倒，摔了一大跤，手往地上一按，只听得“噗哧”一声，压爆了一颗眼珠。
神月眼前一黑，头上罩了件衣服。没能瞧见当时的场景，只能听见洞内各处此起彼伏的呕吐和暗骂。
她端坐着，并不掀开衣服，道：“喷火。”
山洞深处，一道红影狞笑着蹿了出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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