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日一早。
沈宁初正梳着头发，哪晓得青黛哭哭啼啼地扑了过来，又将她挽好的发髻给弄散了。
“娘子——”
青黛皱着脸活像个苦瓜，哭诉道：“昨日夜晚，奴婢去买祈福用的香囊，可哪晓得被骗了！”
她手中正拿着摇摇欲坠的香囊。
“他们说什么……店里的香囊都是越州桑蚕丝制成的，轻薄且牢固，奴婢才相信了。可没想到才过了一天，竟就破成这副模样。”
沈宁初斜了一眼，明显见着香囊收口处的破损是人为的。
她笑了一声：“那里面的纸条，你拿出来看了多少回了？还敢说是他们的做工问题？”
青黛嘿嘿笑了一声。
“这不是期待今日的祈福仪式嘛……而且这字可是娘子给奴婢写的，奴婢可稀罕了，生怕被人偷了去嘛……”
话音一转：“不过他们的做工真的有问题！娘子您瞧，这用线，这针脚……”
“他们还敢说纪大人都赞不绝口呢！这香囊……就算八十岁的奴婢都能做的出来呢！”
沈宁初无奈摇头，语气平静：
“祈福仪式将至，他们自然会以纪大人当做噱头。”
“若非如此，如何能卖得出去？”
青黛撅着嘴小声嘀咕。
“行了，我这香囊就给你吧，我本就不信这等鬼神之说。”
沈宁初将桌上的香囊递给青黛，可青黛却摇头拒绝。
“不行，这是娘子的。”
又道：“娘子，听那些老伯老婶们说，纪大人的祈福仪式最是灵验，娘子若有什么心愿，应该诚心祝祷才是。”
“娘子的心愿便是奴婢的心愿！这是娘子的香囊，奴婢才不要。”
可沈宁初本就不相信鬼神之说。
更何况这还是纪梧举行的祈福仪式。
她就更不相信了。
况且此番她去祈福仪式的目的也不在此。
她去只是为了找到路引的法子，顺道再想想该如何做准备。
毕竟去碎玉谷本就难如登天，以她如今的情况，去了无异是送死。
沈宁初强硬将香囊塞到青黛手中：“你只管拿去。”
青黛见她一副不容拒绝的模样，没了法子，只好接受。
……
巳时一刻，沈宁初才与青黛行至梧桐林中。
才走几步，便见有人淅淅沥沥地往一处赶，她们二人赶忙跟上，才走一会，就见人群如潮，西周都是乌压压一片冠髻。
二人只得立于最外围。
青黛踮脚张望：“娘子，这祈福仪式竟有如此多人！”
沈宁初也有些意外。
没想到纪梧在百姓中竟如此有威望。
“自然，纪监正可是好官。”
搭话的是一位身着交领深衣的中年男子：“虽说是祈福仪典，可待礼成之后，照例是要散粮米布帛的，见者皆有份呢。”
“看你们二人的模样，倒像是第一次来城西？”
青黛点头：“我家娘子听闻今日梧桐林有仪典，特来祈福。”
那男子偷偷打量了沈宁初几眼，忽从怀中神秘地摸出一道黄纸符箓。
“这是咱家特制的平安符，每日清晨都会前往山中的青云观开光。”
他压低声音：“初见便觉娘子面相清贵，要不请一道护身可好？只要二钱银子。”
青黛顿时瞪圆了眼睛：“二钱？就一张黄纸片子？你怎么不去抢！”
她这一大嗓门瞬间引来了几人侧目观望，男子只得慌忙收起符箓。
“不买就算了……”
“等等。”沈宁初突然开口。
男子抬眼看她，一副被欺负了的委屈模样。
“这位大哥，家中可是经营符箓铺子的？”
男子颔首叹气：“不瞒娘子，铺子是祖上传下来的，只是……”
话到嘴边又咽下：“如今生意难做，不怎么赚钱了。”
沈宁初略一沉吟。
“你今日带了多少符箓，我都要了。”
又对一旁道：“青黛，将银子给他吧。”
青黛虽嘟着嘴，还是掏出荷包。
男子激动得声音发颤：“多谢娘子，多谢娘子！”
“不知大哥店铺在何处？”
“就在西城门右手胡同里，娘子只要进了那个胡同便能看到。”
说完，男子接过银钱，一溜烟就不见了身影。
青黛捧着一叠符箓，嘀咕道：“娘子，您为何要买这些东西？您不是不信鬼神之说吗？”
“要奴婢说，还不如买香囊呢……”
沈宁初从男子消失的方向收回视线，缓缓道：
“他有一对妻儿。”
青黛不解：“可有妻儿的多了去了。若人人娘子都要帮扶，又哪来这许多钱财？”
“但他要养家。”沈宁初眼角微挑：“他刚刚说了那个铺子不赚钱。”
青黛突然明白了什么，恍然道：“娘子是想……”
她微微点头，没多言语：“若能行的话。”
沈宁初其实是想买下这个店铺。
若有了商铺，她出城的路引便不难办了。
再者，符箓店铺中，说不定有她想要的东西。
“纪大人来了！”
突然身旁的一声叫唤，给她叫回了神。
只见纪梧一袭素白冕服，头戴青铜牛首面具。
那面具双角盘曲若嘉禾，暗合五谷神明之意，冠缨却以朱砂赤绳系于脑后，映着雪色衣袍。
红白相映，煞是夺目。
倒真有几分神韵。
青黛看首了眼，轻轻摇着沈宁初的衣袖。
“娘子，那是纪大人吗？和昨日一见果真不同！”
沈宁初轻轻颔首，也不知隔了这么远的距离，纪梧是否知道她在“报恩”。
青黛试图往里挤挤，却也没了法子，奈何人群见纪大人现身，愈发拥挤起来。
忽然，青黛指着一处，满眼羡慕。
“娘子您瞧！”
沈宁初朝着青黛手指之处看去，只见那边设着几处檀木几案，又停着几驾锦绣车驾，应当是给世家公子小姐留的位置。
“观礼台离祭台可真近呀……”青黛满脸愤然：“若娘子仍是将军府的夫人，他们定也会请娘子去那坐着！”
沈宁初倒没那么多气愤，她深知往日之事不可追的理。
但她眼尖，只一瞬就瞥见了苏暮云的身影。
她轻轻敲了瞧青黛的额角。
“既这般念着将军府，还跟着我出来干嘛？不如回你的将军府去。”
青黛揉着额头憨笑：“自然还是跟着娘子好。”
“行了。”沈宁初从怀中拿出名帖：“你去与守场子的执事说，向那杏衫姑娘通传我的名帖。”
青黛赶忙点头，心中兴奋。
没想到娘子居然有认识的人。
没多久，青黛雀跃而归。
“娘子！娘子！苏小姐邀请我们上座呢！”
沈宁初“诶”了一声，跟了上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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