纪梧刚下台，沈宁初眼尖，一眼便看到他了。
此时，纪梧己然换下冕服，身着素色圆领长衫，腰间系着黑色绦带，倒真有几分闲适的模样。
纪梧走到近前，略微挑眉，问道：“沈娘子怎么不去里面等？”
沈宁初：“……里面有些热，所以我换完衣物，便来外面了。”
她总不可能告诉纪大人楚瑞宸来找她了，这种闲事想必纪大人也不会想听的。
纪梧看着棚子，略一沉吟：“这样啊。”
“梧桐林的后方，有一方霁心湖，听说只要将湖里的水洒在身上，就能洗去过往污秽阴霾，净化浊气。”
“此时人还算少，不知沈娘子可愿与纪某同去？”
沈宁初本不是个迷信的人，可不知为何，听到纪梧嘴里说的能祛秽净浊，她竟然真有想去试试的想法。
思及此，她点了点头，说了句：“好。”
……
霁心湖很大，一眼望不到边，此刻将近正午，人也不算多，只有三两少女结伴玩水，倒有几分雅致顽趣。
画舫不算大，但容纳二人足矣。
船桨在水面划出细碎波纹，划水声渐渐从身后传来，沈宁初与纪梧坐在船头，谁也没说话。
突然，纪梧轻笑一声。
“沈娘子你说，咱们像不像是坐在船头的吟风月酸诗才子佳人？”
不远处，沈宁初的确看到有年轻的郎君娘子相伴游湖，只是这等闲趣怎么都不该发生在她与纪梧身上才是。
她同意游湖并不是真的为了玩乐，最重要的还是问出纪梧的身份。
“纪大人，这香囊是怎么回事？”沈宁初将残破的香囊拿出来，又侧身转向纪梧问道：“那纸条上的鸟和树又是何意？”
纪梧看着远方，他的鼻梁很挺，半睁的眼眸在湖水荡漾中展出潋滟之色，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小几，像是极为享受这一刻的宁静。
半晌，他说道：“沈娘子不是己经猜出大概来了吗？”
沈宁初敛目。
其实起初她觉得纪梧也是修仙之人，可想想却又觉得不对，若他真是修仙之人，又为何要在凡世间停留？
难不成纪梧也像她一样，没了仙骨？
但想想就是不可能的，世上如沈宁初一般傻的人，绝无第二个。
没有人会把自己的命根子让给别人。
所以……她猜想，也许纪梧是得到了什么机缘。
“那画得很丑的鸟和树，其实连起来是某种符咒的笔画吧……所以才能在危机的时候保护了我，如此说来，宁初该谢谢纪大人。”
纪梧转头看向她，略一挑眉：“画得很丑吗？”
没想到纪梧的重点居然在这里，沈宁初有些意外。
难不成这符咒竟是纪梧本人画的？她还以为是纪梧求大师得来的呢。
“不……也不是很丑，就是有些抽象。”她解释道：“第一时间很难看得出来画的是什么。”说完这些，沈宁初感觉越解释越乱，索性便又起了个话头。
“纪大人为何要送我香囊？”沈宁初看了看手中，香囊己经烂的不成样子，比一早青黛给她看到那个还要更甚些。
看来这香囊做工真的不咋样。
“因为我看沈娘子身上并无香囊。”纪梧顿了顿，“来这里的人，为祈求平安都会戴着香囊。”
“我的……”沈宁初想起早上的事，不免有些汗颜。
没想到她一时的不信鬼神之举，居然被纪梧看在眼里了。
“那张纸条，的确被我画上了防身的效用，它能保护好沈娘子，我想也算是莫大的荣幸了。”
“等纪某有空，再给沈娘子做个新的香囊。”
沈宁初盯着纪梧，半晌问道：“若我今日没来祭典，今日这香囊纪大人还是会送给扮演神女之人吗？”
若说是纪梧特地为她准备的香囊，又为何要借着神女之说送予她？所以说，她根本就不信这香囊是纪梧只为她准备的。
况且只凭他们二人的关系，沈宁初根本就不信纪梧会因此准备这么大的礼。
一切都是巧合，谁拿到香囊都一样。
“不。”
纪梧的声音突然响起，他偏头看向她，眸光潋滟，温柔得不像话。
“这香囊从始至终都只属于沈娘子。”
“我会将它送给神女，是因为神女是你。”
沈宁初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：“若我不是神女呢？”
纪梧笑了一声：“那纪某便会找其他方式送给沈娘子。”
沈宁初率先移开与纪梧对视的眸子，目光沉沉地盯着水面。
纪梧到底是何意？他又为何要对她那么好？
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。
热气突然涌上来，她不自觉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颊。
想了片刻，最终将此完全归结到自己许久没有得到他人帮助的缘故上了。
不过。
总感觉纪梧在糊弄她。
明明她刚刚问的是香囊为何能防身，怎么被纪梧说得如此深情首白，倒让她不好意思了。
她整理了下思绪，认真偏过头去，正色道：“纪大人！你还是没告诉我，你为何会画符？”
又喃喃道：“按理说，常人是不会这些东西的。”
笑声率先传来。
“因为纪某不是这个常人。”纪梧枕着手看向她：“沈娘子不也是？”
“什么意思？”
沈宁初顿时紧张起来。
纪梧该不会猜到她身份了吧？难不成纪梧当真是修仙之人，在之前宗门大比中见过她了？
以往在仙门之时，沈宁初总不喜欢结交他人，很少理本宗之外的人，外人都说她是不喜近人的清冷师妹。
原本她还不以为然，如今倒是真后悔了，说不定很久之前她就遇到过纪梧呢。
也不至于如今在这里胡乱猜测。
“纪某的意思是——”
纪梧停顿了片刻：“我在钦天监做事，会些神神鬼鬼的手段不很正常吗？之前沈娘子大闹公主府时，不也用了手段吗？”
她想起公主府之事，顿时感到一阵羞耻。
“我那是有缘由的！楚方戟与赵婉宁的私情，纪大人不是知道吗？”
当时可是纪梧第一个识破她的手段，也是纪梧全程参与进了她的计划中。
“是知道。”纪梧看着沈宁初跳脚的模样，发出闷笑声。
“可纪某此举，也有目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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