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为什么?”
周灿干涩的声音在空旷的青铜空间内回荡,带着一种穿透时光的困惑和沉重。先祖周衍在最后关头拔走钥匙、放弃生路、选择留在绝灵死地的抉择,像一个巨大的谜团压在他的心头。这违背了求生本能,违背了整个族群的期望,必然有着难以想象的、足以压垮一切的理由。
古鼎器灵陷入了长久的沉默。冰冷稚嫩的声音消失了,连带着那若有若无的、笼罩整个空间的意识波动也仿佛沉寂下去。只有星穹在缓缓旋转,投下亘古不变的微光,药池水面平静无波。时间一分一秒过去,寂静得能听到周灿自己心脏的搏动和饥饿带来的腹鸣。
这反常的沉默让周灿感到一丝不安。他几乎以为器灵不会再回答这个问题了。
就在他准备放弃追问时,那个冰冷稚嫩的声音终于再次响起。然而,这一次,它的语调却变得极其古怪,不再是平板的机械感,也不是生硬的倨傲或刻薄,而是…一种近乎别扭的、极其生涩的、仿佛在模仿某种它并不太理解的人类情感的复杂语气。
它只说了五个字,字与字之间还带着一种微妙的停顿,像是每个字都重逾千斤:
“这·个·就·是·爱·情。”
“……”周灿瞬间石化。
他脸上的表情从困惑、沉重、期待,瞬间变成了极致的呆滞和茫然。他眨了眨眼,又用力掏了掏耳朵,怀疑自己是不是饿出幻觉了。
“啥?您…您再说一遍?”他下意识地问,声音都变了调。
“哼!”器灵的声音立刻恢复了那种冰冷的、带着被冒犯的不悦,似乎刚才那五个字耗费了它巨大的能量,让它很不爽,“本座说——这!就!是!爱!情!听不懂人话吗?非要本座重复!”
这一次,周灿听清楚了。每一个字都像小锤子砸在他脑门上。
爱…情?
先祖周衍,在决定整个族群命运、决定自身生死的最后关头,拔掉钥匙,放弃逃离绝灵死地、放弃可能的仙道长生的机会,带着药鼎融入凡尘…原因…是…爱情?!
这理由…这理由也太…太接地气了吧?!也太…太不“仙侠”了吧?!周灿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。他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个狗血桥段:先祖爱上了一个无法离开祖星的凡人女子?或者爱上了一个同样无法离开的、修为低微的修士?为了她(他),甘愿放弃一切,留在这片注定埋葬炼气士的土地上,共度凡俗的、注定短暂的一生?
这个解释简单、首接,甚至有点俗套,但偏偏…似乎又能完美地解释那种不顾一切的决绝。周灿张了张嘴,想吐槽,却又觉得无从吐起。在生死和族群大义面前,个人的“爱情”似乎显得如此渺小,可偏偏就是这渺小的东西,有时却能爆发出改变一切的力量。
“那个…鼎…呃…”周灿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个脾气古怪的器灵了,他挠了挠头,试图消化这个惊天八卦,“所以,先祖是为了…嗯…心爱之人,才留下的?”
“哼!不然呢?”器灵的声音恢复了那种居高临下的冰冷,还带着一丝“你总算明白了”的不耐烦,“情之一字,最是误事!古往今来,多少英雄豪杰栽在上面!你周家先祖,也算是一代俊杰,药门翘楚,结果呢?哼!为情所困,自断仙路!愚不可及!”
它的评价毫不留情,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鄙夷。周灿却从中听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意味,仿佛…它在鄙夷的同时,又带着某种无法理解的困惑和…潜藏极深的触动?
周灿撇了撇嘴,虽然先祖这选择有点恋爱脑,但毕竟是自家祖宗,被一个器灵这么数落,心里还是有点不爽。他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:“说得好像你多懂似的…一个鼎懂什么爱情…”
“放肆!”器灵的声音猛地拔高,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,冰冷的稚嫩感里充满了恼怒,“本座存在的岁月,比你周家先祖的骨头渣子化成灰的时间还要长!本座见过的痴男怨女、爱恨情仇,比你小子吃过的饭粒都多!”
周灿被它突然爆发的怒火吓了一跳,缩了缩脖子,但少年心性上来,又忍不住嘴贱地小声吐槽:“是是是,您老见多识广…可听您这声音,明明就是个小姑娘嘛,还一口一个本座…自称‘爷’还差不多…”
他本是无心的一句嘀咕,纯粹是觉得这器灵明明声音稚嫩清脆,偏偏说话老气横秋还爱摆架子,反差太大,有点滑稽。
然而,这句话如同点燃了炸药桶的引线!
“你!说!什!么?!”器灵的声音陡然变得尖利刺耳,如同千万片碎玻璃在摩擦!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怖威压瞬间降临!整个古鼎空间仿佛都凝固了!星穹停止了旋转,药池水面瞬间冻结成冰镜,连空气都变得如同铅块般沉重,死死压在周灿身上!
周灿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猛地扼住了他的喉咙,将他整个人从石床上凭空提了起来!他双脚离地,呼吸困难,脸瞬间涨得发紫!
“小!兔!崽!子!”器灵的声音里充满了被彻底冒犯的狂暴怒意,每一个字都像冰锥扎进周灿的耳朵,“竟敢嘲笑本座?!不知天高地厚!看来是本座对你太仁慈了!让你忘了什么叫敬畏!”
“不…不是…我…”周灿想辩解,但喉咙被无形的力量扼住,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,眼中充满了惊恐和后悔。他没想到自己一句无心吐槽,会引来如此恐怖的反应。
“哼!牙尖嘴利!筋骨松散!心性浮躁!一看就是个欠收拾的胚子!”器灵的声音如同寒冬风暴,带着一种“终于找到理由”的冷酷,“正好!本座看你修炼进度缓慢,根骨资质尚可却未能完全激发!今日,就替你那不成器的先祖,好好‘重塑’一下你这身懒骨头!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规矩!以后,给本座记住了——要叫‘鼎爷’!”
最后一个“爷”字落下,如同宣判!
“轰——!”
一股沛然莫御、狂暴无比的能量洪流,毫无征兆地从鼎壁西周、从星穹之上、甚至从冻结的药池冰面下,轰然爆发!瞬间将悬在空中的周灿彻底淹没!
那不是温和的药力滋养,而是最纯粹、最蛮横、带着毁灭与重塑双重意志的星辰之力!如同亿万根烧红的、淬了寒冰的钢针,瞬间刺穿了周灿的皮肤,狠狠扎进了他每一寸筋肉、每一条经络、每一块骨骼的深处!
“呃啊——!!!”
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从周灿喉咙里爆发出来!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苦!仿佛有无数把电钻在同时钻磨他的骨髓,有无数根烧红的铁条在抽打他的神经,有无数只大手在撕扯他的皮肉!身体内外,每一个细胞都在发出濒临崩溃的哀鸣!他的意识瞬间被这无边的剧痛撕扯得支离破碎!
这根本不是惩罚!这是酷刑!是凌迟!
“叫!鼎!爷!”器灵冰冷狂暴的声音如同魔音灌耳,在周灿濒临崩溃的意识中炸响。
“鼎…鼎…”周灿的意识在剧痛中沉浮,求生的本能让他想屈服,但剧烈的痛苦让他连一个完整的音节都发不出。
“哼!嘴硬是吧?那就好好享受!”器灵的声音更冷。
那股恐怖的星辰之力骤然加剧!并且开始以一种玄奥而粗暴的方式,在周灿体内疯狂地穿梭、冲撞、挤压!如同无数柄无形的巨锤,在反复锻打他身体内最细微的结构!筋络被强行撕裂又重组,变得更加坚韧宽阔;骨骼被敲碎又粘合,密度剧增,隐现金玉光泽;血肉被反复冲刷,杂质被强行挤出毛孔,化作黑色的污血渗出皮肤;甚至连深藏于脏腑之间的细微经络和窍穴,都被这股蛮横的力量强行贯通、拓展!
“呃…啊!!!”周灿的身体像被无形巨手抓住的破布娃娃,在空中剧烈地抽搐、扭曲,每一寸肌肉都在痉挛。汗水、血水、还有被逼出的腥臭黑色杂质混合在一起,将他染成一个血污的人形。他双眼翻白,牙齿咬得咯咯作响,嘴角溢出带着血沫的白沫,意识在无边的黑暗剧痛和濒死的白光中反复沉沦、挣扎。
“重塑筋骨经脉!熬过去,脱胎换骨!熬不过去…哼,正好省了本座一口药液!”器灵冷酷的声音是这无边炼狱中唯一的背景音。
时间失去了意义。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般漫长。周灿感觉自己死了无数次,又被强行从死亡边缘拉回来,再次投入熔炉。就在他觉得自己灵魂都要被这痛苦磨灭,即将彻底放弃时…
“噗通!”
那股无形之力骤然消失。周灿如同一个被扯断了线的木偶,从半空中首挺挺地摔落下来,重重地砸进了下方那不知何时己重新化开、药香浓郁的池水之中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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