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章 局破

六月的烈日将鎏金铜瓦烤得发烫，偏殿内却寒意浸人。皇后手中的茶盏刚搁下，檐角铜铃突然发出杂乱的撞击声。殿外回廊传来重物拖拽的闷响，紧接着是丫鬟们此起彼伏的尖叫，像被掐住脖子的雏鸡。

"哐当 ——" 雕花槅门被猛地撞开，两个侍卫架着个浑身滴水的小丫鬟甩在青砖上。少女发间缠着墨绿色的水草，苍白的脸上还沾着井壁青苔，湿漉漉的襦裙在地面洇出深色水痕。她挣扎着向前爬了两步，指甲在汉白玉地砖上划出刺耳声响："皇后娘娘！老周媳妇... 老周媳妇投井了！她怀里抱着血书，说知道沈府用假金线的秘密！"

话音未落，沈府管事手中的翡翠扳指 "啪嗒" 坠地。这个平素威严的老妇突然踉跄着扶住廊柱，鎏金钥匙串顺着她颤抖的腰肢滑落，撞在蟠龙柱础上迸出细碎裂纹。沈知意瞳孔微缩 —— 昨夜在沈府后厨，老周媳妇布满裂口的手掌偷偷塞进她掌心一个油纸包，指缝间还沾着靛蓝色铜锈。此刻那行用血写就的小字在她脑海中浮现："我若不测，真相在枯井。" 原来那妇人早从沈府染坊的铜锈气味里，嗅出了金丝掺假的端倪。

"看来有人急着灭口。" 皇后指尖着凤冠上的东珠，冰凉的触感让她想起十年前肃清外戚时，同样滴落的鲜血。她猛地挥袖，案上竹简哗啦啦散落："把沈府上下一百三十七口，都带到殿前问话！"

半个时辰后，侍卫们抬着雕花樟木箱闯入。皇后翻开泛黄的绢册，素白指尖突然顿在 "波斯金线" 条目上。烛光映着绢页，那行工整的小楷赫然写着 "永庆三年西月初二入库"，而波斯使团进京的日子，分明是当年七月初七。"好个偷梁换柱的把戏！" 她将账册狠狠摔在地上，纷飞的册页间，两张朱红当票飘落在地，"城南锦记" 的戳记像两道狰狞的伤口。

沈府管事突然发出尖锐的笑声，发间银簪歪斜地挑着凌乱鬓发。她踉跄后退半步，撞翻的鎏金香炉里，沉香灰扑簌簌洒在汉白玉地面，宛如泼墨的鸦翅："二姑娘早说了，事成便送我去江南养老！那些真金线都熔成银子，哪有什么波斯贡品！" 话音未落，沈知柔突然抓起地上的碎瓷片，腕间金丝镯撞出清脆声响。瓷片擦着管事耳际飞过，在墙上撞出蛛网般的裂纹，边缘残留的牡丹汁鲜红欲滴。

沈知意望着那抹嫣红，忽觉鼻腔泛起熟悉的腥甜。前世也是这般暮春时节，顾景澜将她按入护城河，冰凉的河水灌进喉咙时，岸边长廊垂落的牡丹花瓣正飘在她眼前，红得像要滴出血来。

皇后拍案而起，凤冠上的东珠摇晃如坠雨："即刻封锁沈府！"殿外马蹄声骤响，御前侍卫己携圣旨疾驰而去。顾景澜额角青筋暴起，他未被暴露，本来先忍忍，后续再另做打算，正想开口为沈知柔辩解几句，却见锦记掌柜被押解至殿前，那胖子抖如筛糠，带着哭腔喊道："每月十五，顾将军必在悦来客栈与二姑娘密会，那些假金丝的银钱...都经他手转给北狄细作！"