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喊什么喊!”
法吏一鞭子抽在陈馀身上,怒斥:“分明是被海捕的贼子,却还来陈县做官吏,害煞吾等!”
“又在那坠星上刻字,险些害死十余万人!”
“汝就是个灾星!”
“本官哪怕自请押送徭役去咸阳,也要亲眼看着汝被腰斩、族灭,方才能解本官心头之恨!”
法吏的鞭子对于曾经的陈馀而言是难以忍受的屈辱,但现在的陈馀根本没有理会打在他身上的鞭子,只是大喊:“张坦!”
“张耳!张坦!回答吾!”
陈馀喊的嗓子都哑了,得到的却法吏连绵不绝的鞭子和嘲讽!
至此,陈馀终于绝望了。
曾经的张耳为了活命而坐视陈馀被小吏鞭打羞辱,非但不帮陈馀说话反而用脚踩住他,不准他反抗,让那小吏打的更痛快点。
彼时的张耳告诉他,不能因为被小吏羞辱就死在小吏手里。
陈馀信了,还因此对张耳颇为感激。
但现在,张耳却为了帮张坦躲避朝廷追捕而甘愿承担连坐之责,甚至是在事情败露后不惜性命的拔剑反击,把所有罪责都揽在他和陈馀身上,甘愿一死!
现在的张耳怎么就不以性命为重,把张坦交给法吏处置,反而是甘愿死在小吏手里了呢?
此刻的陈馀觉得自己就是个傻子。
人家叔侄血脉相连,打断骨头也还连着筋。
自己这个外人只不过是侍张耳如父而已,还真以为张耳能视自己如子?
大口喘着粗气,陈馀泪流满面,嘶声咆哮:“那刻字之人不是吾。”
“是张坦!”
“是张坦在坠星上刻了字!”
“是张耳劝吾协助其一同庇护张坦!”
被骗了感情也就罢了。
吾不能再被骗了名声,白白替张坦去扛险些害死十余万人的恶名!
法吏双眼一亮,却故作不屑:“方才汝不是还什么都不说吗?”
“现在人家叔侄二人齐齐指认是汝在坠星上刻字了,汝倒是要反诬那对叔侄?”
“来来来,让本官听听汝是怎么编的。”
“就凭汝险些害死十余万人之罪,这番话没准还能随着汝一同名留青史呢!”
陈馀声音愈怒:“假的真不了,真的假不了。”
“吾说,汝记!”
不远处的一座营帐中,吕诙看着张坦笑道:“本官方才说了什么?汝若是再不招的话,陈馀他可就招了。”
“本官没骗汝吧。”
张坦的嘴里被塞满麻布,一根绳子越过张坦后脑勺死死捆住麻布,迫的张坦嘴巴大张。
张坦根本无法说话,只能发出阵阵哽咽声。
吕诙凑近张坦,声音幽幽如同恶魔的低语:“汝现在已经没办法论算自首了,本官也不需要汝招供了,陈馀的证词再加上其他证据,已经足够判汝族灭之刑。”
“本官倒是更希望汝莫要招供,还能让本官多享受享受。”
恶意诱供是秦律明令禁止的审讯方式。
但不得不说,这法子确实好用。
半个时辰后,吕诙便匆匆前往主帐,满脸是笑的高呼:“公子,贼子招供了!”
进入主帐之后,吕诙才发现帐中案几上没有任何餐食酒水,空气中也没有半点饭菜的味道。
吕诙心里一咯噔,笑容多了几分僵硬:“这、这是饭菜不太合胃口?”
他借吃饭的名义支走了扶苏,以此背着扶苏施展违法的审讯手段。
但现在,饭呢?
扶苏笑道:“吕郡守未入席,孤又怎能独享珍馐?”
“好在吕郡守没让孤久等。”
扶苏这话几乎是在明说他知道吕诙刚才在干什么!
吕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,拱手诚恳的说:“本官确实有难处,还望公子体谅则个!”
扶苏肃声道:“放心,孤明白。”
“此次审讯有得,吕郡守当居首功。”
“日后若是有人问起今日审讯中的不端之举,吕郡守当说这是孤的强令。”
事,你办了,功,归你了,责,孤担着!
吕诙眼中涌出浓浓讶异,而后又转为感激和自残形愧,赶忙拱手:“拜谢公子!”
“本官亦不负公子信重。”
“三名贼子,都招了!”
扶苏眼前一亮:“全都招了?”
吕诙点头道:“张坦清楚的说了他犯罪的全过程,张耳、陈馀坦白了他们窝藏罪犯的经过,也交代了他们改名换姓进入临鸿里为里门监的过程。”
“供认不讳!”
扶苏畅快大笑:“善!甚善!”
“来人,取笔墨!”
“孤要即刻向父皇报喜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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始皇帝十年八月十一日。
阎平猛的合拢竹简,恨其不争的怒斥:“三个人的才智加起来竟是还不如一头豕!”
“蠢笨也还罢了,更还胆怯如鼠,一打就招!”
“废物!”
“陈茂!”
陈茂赶忙躬身:“贵人有何吩咐?”
阎平看向陈茂,肃声发问:“现在召集了多少人?”
陈茂连声道:“卑下寻得了三位老友臂助,算上卑下自己的弟兄,共能得五百余人。”
阎平闻言,很是不满:“吾不吝钱财,予汝重金,汝却仅能唤来五百余人?”
陈茂能拉来的人手,加上阎平自己联络的其他贼匪,拢共能得一千八百余人。
看起来很多,还都是手上沾过血的亡命徒。
但若是让他们去歼灭八百名精锐着甲骑士,却无疑是痴人说梦。
陈茂声音苦涩的说:“贵人不知,大野泽附近的义士都被公子扶苏吓住了。”
“现在东郡并大野泽附近的所有义士全都去了公子扶苏麾下,宁愿自己贴补钱财也要助公子扶苏查出那刻字之人,以免遭陛下屠戮。”
“好在牟山距离垂棘较远,卑下方才能寻得山中义士相助!”
也就是牟山不在扶苏宣扬的屠戮范围之内,否则别说是这五百余人了,陈茂自己都得跑去抓那刻字之贼。
要是连命都没了,要赏钱又有何用?
陈茂陪着小心发问:“贵人,现在确实并非伏杀公子扶苏的良机。”
“要不,等下一次时机?”
阎平不甘的一锤案几:“局势怎会发展至此!”
这本该是一个除去扶苏的大好机会,赵高一系为此不知搭进去了多少人情和钱财,又让阎平亲自前往东郡坐镇。
结果现在,扶苏已经基本完成任务、马上就要返程了,阎平却没能伤扶苏分毫!
阎平知道,他已经错过了刺杀扶苏的最佳时机。
但,能就这么算了吗?
就算是阎平能接受,赵高也不能接受啊!
时至今日的阎平已经无路可退,即便前路布满荆棘坎坷,阎平也必须硬着头皮往前走!
深吸一口气,阎平从怀中掏出三镒黄金重重的拍在案几上,沉声道:“现在,就是下一次良机!”
“告诉那些义士,贼子已经伏法,此案已经了结,陛下自然不会再因坠星之事而屠戮大野泽,公子扶苏是生是死,已与他们无关。”
“与其继续跟着公子扶苏,倒不如赚些钱财。”
“这些只是第一部分,待到义士们前来汇聚,还有重谢。”
张坦已经被捕,但此案并未了结。
扶苏必然会带着张坦重回坠星之地,让张坦指认现场,彻底把这个案子做成铁案。
如此一来,扶苏的行踪就已固定,再不会出现埋伏许久结果埋伏了个空的荒唐事。
陈茂双眼一亮,赶紧把黄金都塞进自己怀里,谄媚的抱拳道:“全凭贵人吩咐!”
阎平继续说道:“汝已招得的那五百义士即刻启程,奔赴垂棘县。”
“再书信雷夏泽中信得过的义士,吾会亲自拜访!”
吩咐过后,阎平匆匆离去,马不停蹄的登门拜访所有有可能帮助他的人。
十年八月十六日。
坠星之地南十五里。
三千余人躲藏在官道两侧的滩涂和密林之中,不敢高声语。
陈茂快步跑向官道西侧滩涂,声音难掩兴奋:“贵人,来了!”
“卑下看到公子扶苏的仪仗了!”
阎平的眼睛瞬间就亮了:“来了多少人?”
“除了随行卫兵之外,还有多少贼匪?”
陈茂连声道:“只有六百人,全都骑着马。”
“卑下没看到任何一名义士。”
阎平兴奋的一拍巴掌:“善!甚善!”
“传令下去,所有人都做好准备。”
“敌虽然只有六百骑,但全都是精兵,更还着甲,吾等机会不多。”
“待吾一声令下,所有人都莫要犹豫,一齐前冲,射箭放弩。”
“三轮过后,持兵刃前冲,抵近厮杀,莫要放跑任何人!”
阎平踢开了身边的一个木箱,展露出一片金光。
阎平沉声道:“这箱子里有十斤黄金,发下去,鼓舞士气。”
“事成之后,吾还有重谢!”
陈茂赶忙抱拳:“唯!”
陈茂抱着黄金匆匆离去,阎平则是难掩心切的连连搓手,时不时就抬头眺望远方。
两刻钟后,一队骑士终于伴着飞扬的尘土进入阎平视线!
遥遥望见被六百骑士簇拥在中间的扶苏,阎平近乎于喜极而泣:“公子扶苏终入瓮中矣!”
“传令!备战!”
滩涂中响起突兀的鸟叫声。
官道两侧埋伏着的三千余贼子纷纷搭箭于弓,双眼灼灼的看向扶苏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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