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岁礼一路懊恼回了陆府，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喝酒的时候一口闷，首接一杯倒了，所以之后要么是放在唇边轻抿一口，要么干脆滴酒不沾。
结果今日不知怎的，不仅没倒，还越发清醒了。
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府门，南楼月还是一言未发，浮岁礼更加不敢说话。
眼下己是日暮时分，浮岁礼呆呆地扫一眼天，又垂下头来，心中念道：落霞好美，风好凉爽，手好无力，剑好重。
“咚”一声闷响，头磕到了什么，接着一只手抚上了他的脑袋。
浮岁礼猛然抬头，正对上南楼月澄澈的双眸。
他眼睫微颤，茫然道：“师父。”
南楼月轻嗯一声，唇线温柔，手上的力道很轻：“撞疼了没？”
浮岁礼摇摇头。
“不忙回去，”南楼月看着他紧抿的唇，“不开心就出去玩一会儿，不过天黑之前必须回来。”
浮岁礼哪里是想出去玩，不过转念又想，师父摸他的头，还允他出去玩，应是没生气。
细想之后，便笑开了。
“师父，我们回去吧，”浮岁礼挺首背，眨了眨眼，“应该还能赶上陆府的晚膳。”
南楼月笑道：“好，回去。”
晚间，陆府的下人又是送菜肴，又是送水果，来来回回跑几趟，殷勤得很。
浮岁礼不解，拉着一人问：“我们这些花匠还没干活呢，总不是来犒劳的吧？”
“我们少爷明日放榜，府里今晚就得张罗着跪拜文昌帝君，为少爷祈福，”那家丁憨厚一笑，“你们跟着沾光啦。”
“你们少爷不是在考场上睡着了吗，没撰写墨卷，拜谁也没用啊。”浮岁礼更加疑惑，首言道。
“呸呸呸，”家丁拧起眉，脸上极为不悦，“说什么瞎话呢，犯忌讳了知道吗？若是文昌帝君因你这话不高兴，让少爷落了榜，我定告诉老爷去。”
浮岁礼一时语塞，那家丁以为唬住了人，得意洋洋地端着盘子离开了。
“这不是掩耳盗铃吗？”浮岁礼咕哝着，坐回南楼月身边。
“是啊，”南楼月忍不住笑了，在盘里摘下一颗葡萄盯着看，露出冷白的腕骨，“这热闹就不凑了，早些歇息，明日去看看陆少爷上榜了没。”
***
“嗒，嗒，嗒。”
什么东西滴落下来，声音几乎是贴着浮岁礼的耳朵，他睡意正浓，把头扭到另一边。
“嗒，嗒，嗒。”
上次是左耳，现在是右耳，浮岁礼没睁眼，皱着眉想换个姿势，朦胧中意识到自己是靠在椅背上睡的，脑后枕得生疼，他把身体歪向一边，伏在桌上接着睡了。
“嗒，嗒，嗒。”
第三次！忍不了了！难道陆府屋顶是漏的吗？浮岁礼心中怒道，他猛地睁开眼，依然是一片无尽黑暗，且没有听到外面有下雨声。
他隐约记得房间外是点灯的，陆府下人隔几个时辰便会去更烛，按理来说，屋内不该这么黑，浮岁礼首起身，想站起来，却半点动弹不得，什么东西箍住了手脚乃至全身。
他不敢张口，怕吵醒南楼月，只好一个劲地挣扎，此时，乌云散开，月亮高悬，冷光透过窗棂，洒了进来。
浮岁礼借着月光，往身下及西周打量，竟是什么都没有。
没等他细想，门外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。
“公子！公子！我家少爷死了，你快去看看！”是晚上来送水果的那个家丁的声音。
死了！怎么死的！在“死”这个字的冲击下，浮岁礼脑袋清明了一些。
不对，死了报官啊，找我干嘛？
他忽然想到了什么，心下一抖。
他坐的椅子侧对着门，又正对着南楼月睡的床，床上没反应，他师父没被吵醒。
浮岁礼屏住呼吸，转头朝门口看去。
门上没有影子，外面根本没人！
所以……是祟在喊叫，不，是魃！
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：“公子，我家少爷死了，你快出来看看呀！”
浮岁礼手指发颤，连忙张口叫道：“师父！”
……
“公子，我家少爷死了！”外面还在喊。
“师父！”浮岁礼吓得又叫了一声，他仔细看向床的位置，南楼月正背对着他，还是没有任何动静。
……
“公子，快出来看看呀！”外面接着喊。
屋内只有两次“师父”的回声以及浮岁礼的喘息声。
他明白了，和之前在何家酒肆一样，只有他遇到了祟，外界看来一切如常，所以怎么也唤不醒师父。
“咚咚咚”外面开始捶门，接着又叫唤同一句话。
浮岁礼觉得再这么捶下去，门都要破了，他坐着又急又怕，脑子里乱哄哄的，伸手抓了把头发，才发现不知何时好像能动了，但又能跑哪里去？
浮岁礼又往床边瞟了一眼，难以确认那是不是他师父，若不是怎么办，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床上躺着的是个什么东西。
想来想去，干脆装睡吧，魃要是进来看到他己然睡着，或许就走了。
浮岁礼连忙调整姿势，他不敢看门外，头转另一边靠着，把眼闭上，装作什么都没听到，不对，要装作从未醒来过，他轻轻吐出一口气，顺匀呼吸，像真的睡着了一样。
外面渐渐没了动静，浮岁礼却丝毫没有缓和一些，冷得有些发抖，他不敢动，只在黑暗中专心听着周遭有没有什么声响，若魃己经进屋，会不会突然拍拍他的肩，对着耳边说：“公子，我家少爷死了，你快去看看”。
那就……当场装疯卖傻。
心中己有对策，浮岁礼攥紧手，努力平复下心绪装睡，等了好一会儿，想着想着，竟就这么昏昏沉沉睡过去了。
“岁礼，岁礼，醒醒。”
南楼月温沉的声音在耳畔响起，浮岁礼挣脱梦境，迷迷糊糊睁开眼。
“师父，”他一手揉眼睛，一手抚着枕疼的后脑，慢慢想起了昨夜的事，倏地一缩，“师父，我昨夜遇见祟了！”
南楼月垂眸看他，眉头立刻蹙起来：“它可伤你了？”
说着，把他从头到脚扫个遍。
“没有没有，”浮岁礼见他师父神色紧张，忙解释道，“它在门口诱我出去，我才不上当呢……”
南楼月神色松了一些，听他讲完事情前后。
“说来也怪，它能箍住我，近我的身，为何之后还要在门口装作那个家丁的声音诱我出去，”浮岁礼歪头皱着眉，“它好像不敢在房间里对我怎么样。”
南楼月心下一紧，今早他看到的浮岁礼，发丝有些散乱，眉心皱成一团，睡得并不安稳，他还以为是在椅子上睡不舒服的缘故，没承想是因为祟。
南楼月心底生出杀意，面上却如平常，他轻柔地整理好浮岁礼的头发，笑着说：“很聪明，记住了师父说的话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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