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暗,浓稠得如同凝固的墨汁,裹挟着令人窒息的腐朽与血腥气息,扑面而来。
踏入“血狼道”的瞬间,朱寿感到一股比九幽寒毒更加阴冷、更加污秽的寒意,如同无数冰冷的蛆虫,瞬间钻透了单薄的里衣,黏腻地附着在皮肤上,疯狂地向骨髓里钻去!右臂的伤口在那暗绿色药糊的包裹下,传来一阵阵剧烈的灼痛和麻痒,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牙在啃噬,与体内肆虐的寒毒激烈交锋,带来撕裂灵魂般的痛苦。
“咳咳……呕……”身后传来压抑的呕吐声,是那名军医官。这混合着浓烈尸臭和某种古老尘埃的污秽气息,瞬间击垮了他的承受极限。
“闭嘴!想死吗!”高振的低吼在黑暗中响起,带着压抑的恐惧和强硬的命令。他左手紧握着那柄粗糙的骨刀,右手死死搀扶着朱寿几乎失去知觉的右臂,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。
没有光。只有无尽的黑暗和脚下崎岖不平、湿滑粘腻的地面。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水汽和刺骨的阴冷。耳边,除了众人粗重、压抑的喘息和踉跄的脚步声,就只有一种极其细微、却又无处不在的……滴答声。那是水珠从洞顶钟乳石滴落的声音,滴在下方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尸骸上,发出空洞而令人毛骨悚然的回响。
“小心脚下!”一名夜不收的声音带着颤抖的警告,“有……骨头!”
朱寿的左脚踢到了一个硬物,发出清脆的碰撞声。他强忍着眩晕低头(尽管在黑暗中几乎看不见),凭借那刺鼻的气味和脚下踩踏的触感,他清晰地意识到——脚下这条所谓的“血狼道”,根本就是一条用无数枯骨铺就的死亡之路!人骨、兽骨混杂在一起,层层叠叠,不知堆积了多少岁月,早己被湿气和某种粘稠的物质浸染得滑腻不堪。
“啊!”身后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呼和跌倒的声音,接着是压抑的痛哼。有人滑倒了,摔在了冰冷的骨堆里。
“都跟紧!别掉队!”高振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,但朱寿能感觉到他搀扶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颤抖。恐惧,如同这无边的黑暗,吞噬着每个人的意志。
不知走了多久,也许是半个时辰,也许是一个时辰。时间在这片绝对黑暗和死亡的甬道里失去了意义。朱寿感到体内的赤阳药力早己消耗殆尽,九幽寒毒失去了压制,在污秽阴气的刺激下,如同脱缰的野马,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心脉!半边身体完全麻木,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冰碴摩擦肺腑的剧痛,意识如同风中残烛,随时可能熄灭。
就在他几乎要彻底失去意识,栽倒在冰冷的骸骨堆中时——
前方,出现了一点极其微弱的、惨绿色的光芒!
那光芒如同鬼火,在绝对的黑暗中摇曳着,指引着方向。同时,那股令人作呕的腐臭和血腥气息,浓郁到了顶点!
“到了!前面有光!”一名夜不收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激动,却又被眼前的景象硬生生压了回去,变成了恐惧的颤抖。
众人加快了脚步,踉跄地向着那点绿光靠近。
终于,他们走出了狭窄的甬道,踏入了一个……令人头皮炸裂的空间!
这是一个巨大的、天然形成的溶洞穹顶空间。洞顶高得望不到头,隐没在浓稠的黑暗里。洞壁怪石嶙峋,如同无数扭曲哀嚎的鬼影。而整个空间的中央,矗立着一座由森森白骨堆砌而成的、高达数丈的恐怖祭坛!
祭坛的基座,是密密麻麻、层层叠叠的人类颅骨和巨大兽类的肋骨,被某种粘稠的暗红色物质(像是混合了泥土和干涸血液)牢牢地粘合在一起。祭坛的主体,则是由无数粗大的、形态各异的腿骨、臂骨和脊椎骨垒砌而成,像一座惨白的、通往地狱的阶梯。祭坛的顶端,并非平整的平台,而是一个巨大的、由无数细碎指骨和肋骨编织而成的……巢穴状结构!
而在那惨白骨巢的中央,在惨绿色光芒的源头处——
供奉着一颗巨大无比、狰狞可怖的狼类头骨!
这颗头骨远比寻常的草原狼大上数倍,几乎堪比猛虎!骨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、玉石般的惨白光泽,却又隐隐透着一种不祥的、如同沉淀污血般的暗沉纹理。巨大的獠牙如同两把弯曲的骨镰,即使历经岁月,依旧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寒芒。最令人恐惧的是,在它空洞的眼窝深处,竟然燃烧着两团幽幽的、惨绿色的火焰!那火焰无声地跳动着,如同两颗来自地狱的鬼眼,冰冷地俯视着祭坛下渺小的闯入者!整个溶洞内那无处不在的、令人作呕的惨绿光芒,正是源自这两团鬼火!
“白……白骨祭坛……白狼王的……头骨……”军医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,牙齿咯咯作响,恐惧到了极点。他死死盯着那颗散发着惨绿光芒的头骨,仿佛看到了世间最恐怖的东西。
“咕噜……咕噜……”
一种极其细微、如同粘稠液体冒泡的声音,从祭坛的基座方向传来。众人惊恐地望去,只见在惨绿光芒的映照下,祭坛基座那些粘合骨骼的暗红色物质缝隙里,正缓缓地渗出一种粘稠的、散发着浓郁腥甜恶臭的暗紫色液体!正是他们在死亡营地外闻到的那种诡异气味!这液体如同活物般蠕动着,沿着骨骼缓缓流淌,所过之处,那些惨白的骨头都仿佛被染上了一层诡异的暗紫光泽!
“尸毒!是……是腐化凝结的剧毒尸液!”军医官失声尖叫,声音充满了绝望,“不能碰!千万不能碰!沾上一点就……”
他的话音未落,异变陡生!
当朱寿的目光与祭坛顶端、白狼王头骨眼窝中那两团惨绿鬼火接触的瞬间——
“嗡——!”
一股无法形容的、冰冷刺骨、充满了无尽怨恨、疯狂和毁灭欲念的精神冲击,如同决堤的洪流,狠狠撞入了他的脑海!
“呃啊——!”朱寿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,如同被无形的重锤狠狠击中!他猛地抱住头,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眼前瞬间被无数恐怖的幻象填满!
他看到了无尽的黑暗草原,尸横遍野,血流成河!看到了无数扭曲哀嚎的亡魂,被无形的力量撕扯吞噬!看到了一双巨大无比、燃烧着惨绿火焰的狼瞳,在虚空中冰冷地注视着他,充满了最原始的恶意!更看到了……徐阶那张清癯却扭曲的脸,在绿火中无声狞笑,手中握着那支淬毒的铜管,管口幽蓝的寒芒首指他的心脏!
“滚开!滚开!”朱寿疯狂地嘶吼着,左手挥舞着骨刀,对着空无一物的前方胡乱劈砍!他的意识被那恐怖的怨念冲击得支离破碎,九幽寒毒在这精神冲击下如同火上浇油,疯狂地冲击着他的心脉!他感到自己的灵魂仿佛正在被那惨绿的火焰焚烧、撕扯!
“陛下!陛下!”高振和几名锦衣卫大惊失色,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想要按住他。
“别过来!”朱寿猛地推开高振,赤红的双眼充满了混乱和疯狂,他指着祭坛顶端的白狼王头骨,嘶声力竭地咆哮,声音扭曲变形:
“诅咒!是它的诅咒!它在……它在看着我!它在……笑!徐阶……徐阶也在里面!他要杀了我!杀了我——!”
就在这时!
“噗嗤!”
一声极其轻微的、利器入肉的声音!
疯狂挥舞骨刀的朱寿,动作猛地僵住!
他缓缓低头,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左臂——那柄粗糙的骨刀,不知何时,竟然被他自己的左手,狠狠地、深深地扎进了右臂原本的伤口之中!粘稠的、带着诡异幽蓝光泽的鲜血,正顺着骨刀粗糙的刀刃,汩汩涌出!
剧痛!一股撕裂灵魂般的剧痛,瞬间压倒了精神冲击的混乱!
“呃……”朱寿闷哼一声,眼中的疯狂和幻象如同潮水般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痛苦和一丝短暂的清明。他看到了自己手臂上插着的骨刀,看到了高振等人惊骇欲绝的表情。
但更让他心胆俱裂的是——
他手臂上流出的、混合着九幽寒毒的幽蓝血液,在接触到骨刀刀刃的瞬间,竟然如同活物般,被那粗糙惨白的骨刀贪婪地吸了进去!骨刀上那些暗沉的、如同沉淀污血般的纹理,仿佛被注入了生命,竟亮起了极其微弱的、同样幽蓝的荧光!
与此同时!
祭坛顶端,白狼王头骨眼窝中那两团惨绿的鬼火,猛地暴涨!跳跃的火焰如同被激怒的毒蛇,发出无声的尖啸!一股更加狂暴、更加污秽阴冷的怨念风暴,如同实质般席卷了整个溶洞!
“轰隆隆——!”
溶洞穹顶,巨大的碎石开始簌簌落下!整个白骨祭坛,仿佛活了过来,发出令人牙酸的、骨骼摩擦挤压的恐怖声响!基座处渗出的暗紫色尸毒液体,如同沸腾般剧烈翻滚起来,散发出更加浓烈的腥甜恶臭!
“它……它被惊醒了!被……被陛下的血惊醒了!”军医官在地,面无人色,指着那疯狂跳动的惨绿鬼火和沸腾的尸毒,发出绝望的哀嚎,“诅咒!白狼王的诅咒彻底活了!我们……我们都得死!都得变成这里的骨头!谁也跑不掉——!”
绝望的哭喊在轰鸣的溶洞中回荡。
高振目眦欲裂,看着因剧痛和失血而摇摇欲坠的朱寿,又看向那如同地狱入口般沸腾的白骨祭坛和疯狂跳动的鬼火。他猛地一咬牙,眼中爆发出不顾一切的疯狂,嘶声吼道:
“不能等死!陛下!得罪了!”
他一步上前,在朱寿惊愕的目光中,左手死死抓住插在朱寿右臂上的骨刀刀柄,用尽全身力气——狠狠拔出!
“噗——!”
一股混合着幽蓝和暗红的血箭,随着骨刀的拔出,猛地从伤口中飚射而出!
剧痛让朱寿眼前一黑,几乎昏厥过去。
而高振,在拔出骨刀的瞬间,竟毫不犹豫地,将沾满了朱寿毒血的骨刀,狠狠插进了自己左臂的肌肉之中!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袖!
“高振!你干什么!”旁边的锦衣卫惊恐大叫。
高振脸色因剧痛而扭曲,但他眼神却异常疯狂和决绝,他死死盯着祭坛顶端那狂舞的惨绿鬼火,嘶吼道:
“老子不信邪!什么诅咒!什么白狼王!想要头骨是吧?老子去给你拿!”
话音未落,他竟拖着流血的手臂,如同扑火的飞蛾,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,向着那座沸腾的、散发着无尽死亡气息的白骨祭坛,发起了冲锋!
“不——!”朱寿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,想要阻止,身体却因剧痛和虚弱而动弹不得,只能眼睁睁看着高振的身影,义无反顾地冲上了那由无数枯骨堆砌而成的、通往地狱的阶梯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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