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章 休养生息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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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休养生息!

 

风卷着血腥和硝烟,在矿场入口狭窄的“人肉磨盘”里打着旋儿。官兵铁骑的冲锋势头,被那道用原木、巨石和无数血肉之躯堆砌起来的、摇摇欲坠却始终不倒的防线死死扼住!如同狂怒的潮水撞上了沉默的礁石,浪花是飞溅的鲜血和破碎的肢体。

“顶住!给老子顶住!”铁塔的咆哮声嘶力竭,如同受伤的雄狮。他巨大的身躯死死抵住那根作为中流砥柱的巨木,任凭箭矢擦着头皮飞过,任凭战马喷吐的腥气扑在脸上。他的肩背、手臂上添了数道深可见骨的刀伤,鲜血浸透了破衣,但他如同钉死在原地,半步不退!韩老狗临终的托付,陈默那如同血火熔炉般的眼神,化作了支撑他这尊铁塔不倒的钢铁意志!

“左翼!补上!石头!砸他娘的!”疤脸刘的声音如同冰冷的钢针,穿透战场的喧嚣。他占据着碉楼制高点,弩机每一次抬起,都带着令人心悸的精准。箭矢如同索命的幽灵,专找那些试图重整队形、挥舞令旗的军官!一个试图接替指挥的副尉刚举起腰刀,就被一支弩箭狠狠贯入眼窝,惨叫着栽下马背!官兵的指挥链条在精准的狙杀下濒临崩溃!

“杀官狗啊——!”河洛府张老栓那几十条破釜沉舟的汉子,如同淬火的尖刀,狠狠捅进了官兵混乱的侧翼!他们武器简陋,甚至有人举着粪叉,但那股被逼到绝境、以命换命的凶悍,竟将装备精良的骑兵冲得阵型大乱!张老栓本人更是悍勇异常,一把豁口柴刀舞得泼风一般,专门砍剁马腿!战马哀鸣着栽倒,将背上的骑兵重重摔下,瞬间被愤怒的狂工淹没!

“援军!我们的援军!”

“杀啊!杀光他们!”

矿工们的士气被这支援军彻底点燃!最初的恐惧被巨大的狂喜和复仇的怒火取代!他们不再是被驱赶的羔羊,而是化身成了疯狂的狼群!石块、矿镐、削尖的木棍如同冰雹般砸向失去速度优势、陷入混乱的骑兵!无数双沾满煤灰和血污的手,不顾一切地扑上去,将落马的官兵拖拽下来,用牙齿,用指甲,用身边一切能找到的硬物,发泄着积压了不知多久的滔天恨意!

战局,在血腥的胶着中,终于出现了致命的倾斜!

“撤!快撤!”一个侥幸未被狙杀的低级军官看着身边如同麦秆般倒下的同袍,看着那如同地狱恶鬼般扑来的矿工和流民,肝胆俱裂,发出了绝望的嘶吼!

这一声,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!

本就摇摇欲坠的官兵意志瞬间崩溃!幸存的骑兵再也顾不上军令和荣耀,惊恐地勒转马头,丢下满地死尸和哀嚎的同伴,如同丧家之犬般朝着来路疯狂逃窜!铁蹄践踏着倒地的伤兵,留下更加凄厉的惨叫!

“赢了!我们赢了!”

“官兵跑了!”

震天的欢呼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矿场!劫后余生的狂喜、复仇的快意、以及对自身力量的巨大震撼,让每一个幸存者都发出了野兽般的咆哮!许多人瘫倒在地,放声大哭,分不清是喜悦还是后怕。

陈默依旧站在矿渣堆上,寒风卷起他褴褛的衣角,猎猎作响。左臂的剧痛如同潮水般重新涌上,提醒着他身体的极限。看着下方沸腾的、如同炼狱又如同新生祭坛般的景象,他脸上没有任何胜利的喜悦,只有一片深沉的、冰冷的疲惫。每一分胜利,都浸透了太多的血。他缓缓抬起右手,声音嘶哑却清晰地穿透欢呼:

“铁塔!疤脸刘!肃清残敌!救治伤员!”

“张老栓!”他的目光投向那个浑身浴血、拄着柴刀喘息的精悍汉子,“带人…打扫战场!收集…所有能用的!刀!甲!箭!马!”

“是!”张老栓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污,眼神灼灼,带着一种找到归属的兴奋,立刻招呼他带来的兄弟行动起来。

铁塔和疤脸刘也迅速领命。铁塔组织人手清理战场,补刀残敌,收敛己方尸体。疤脸刘则带着几个机灵的,迅速收缴散落的官兵武器盔甲,特别是那些制式的强弓劲弩和锁子甲,如同收获珍宝。

混乱渐渐平息,一种带着血腥味的秩序开始重建。

就在这时,一阵压抑的争吵声从一处坍塌的矿坑支架旁传来。

“滚开!这弩是老子的战利品!凭啥给你这老棺材瓤子!”一个矿工红着眼,死死护着怀里一把从官兵尸体上扒下来的上好步弓,对着一个试图靠近的老者吼道。那老者头发花白,身形佝偻,穿着监工棚里搜刮来的、明显不合身的厚棉袄,脸上沾着煤灰,一双手却异常干净,指节粗大,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疤。

“小哥…小哥息怒…”老者陪着笑,声音嘶哑,眼神却紧紧盯着那把步弓的弓臂和弓弦连接处,“老汉…老汉不是要抢…只是…只是看这弓的‘望山’(瞄准具)好像松动了…这要是不调好,射出去的箭能偏出十万八千里…白白糟蹋了好东西啊…”

“放屁!老子看你就是眼馋!”矿工根本不信,抱着弓警惕地后退。

“老沈头!又犯你老毛病了是吧?”旁边一个认识老者的矿工嗤笑道,“看见好家伙就走不动道!你那套‘机巧’玩意儿,在这矿坑底下当饭吃?”

老者被噎得脸色发红,却依旧不甘心地看着那把弓,嘴里喃喃着:“…不是…真的…那望山的榫卯…肯定松了…”

这边的动静引起了疤脸刘的注意。他走过来,眼神锐利地扫过争执的两人,最后落在那把步弓上。作为弩手,他对弓弩构造极其敏感。他一把从矿工怀里夺过步弓,手指在望山连接处轻轻一按一拨,眉头立刻皱起:“确实松了!这力道,五十步外箭就不知道飞哪去了!”他猛地抬头,目光如电射向那被称为“老沈头”的老者:“你懂这个?”

老沈头被疤脸刘的气势慑住,缩了缩脖子,但提到自己的“手艺”,浑浊的眼睛里却瞬间爆发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光芒:“懂…懂一点!老汉沈青…祖上…祖上三代都是军器监的匠户…专做弓弩机括…后来…后来得罪了上官…被发配到这黑矿…”他指着自己那双异常干净的手,“…这双手…摸了一辈子木头、牛角、牛筋…闭着眼都能拆装十连发的神臂弩!”

“神臂弩?!”疤脸刘倒吸一口凉气!那可是边军精锐才配少量装备的杀器!他看向沈青的眼神瞬间变了!

“不止弓弩!”沈青像是打开了话匣子,佝偻的腰背都挺首了些许,“守城的床弩!攻城的投石车!老汉都摸过!连…连南边水师用的那种能射火箭的‘火龙出水’…图纸都看过!”他越说越激动,枯瘦的手指在空中比划着,“…可惜啊…狗官们只想着克扣工料,中饱私囊!好好的利器,做得偷工减料,射不了几发就散架!老汉…老汉空有一身本事…只能在这暗无天日的矿坑里…等死…”说到最后,声音低沉下去,充满了无尽的悲愤和落寞。

疤脸刘的心跳加速了!他猛地看向矿渣堆上的陈默,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惊喜和激动!

陈默将这一切尽收眼底。沈青…军器监匠户…精通弓弩机括…甚至…火龙出水?一股冰冷的电流瞬间窜过他的脊柱!这哪里是捡到宝?这简首是捡到了一座移动的军械库!在这朝不保夕、武器简陋的亡命路上,一个顶尖的匠作人才,其价值远超百名悍卒!

他强压下心头的震动,声音嘶哑却清晰地响起,带着不容置疑的指向:

“沈青!”

老者浑身一颤,猛地抬头,难以置信地望向高处那个独臂的身影。

“从今日起…”陈默的目光如同实质,落在沈青那双布满老茧的手上,“…你…归疤脸刘管!”

“…粮…管饱!”

“…你要的…木头…牛筋…铁料…只要找到…都给你!”

“…给我…造出…能杀人的…好家伙!”

“造…造家伙?!”沈青浑浊的眼睛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、如同枯木逢春般的巨大光芒!那光芒,比看到满仓粮食更甚!他佝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,嘴唇哆嗦着,老泪纵横,扑通一声跪倒在冰冷的煤渣地上,朝着陈默的方向重重磕头:

“谢…谢头儿!老汉…老汉这条命!这点手艺!以后就是您的了!造!老汉拼了这条命!也给您造出能射穿狗官铁甲的好家伙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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风雪终于停歇,铅灰色的云层裂开缝隙,漏下惨淡的天光。一支庞大而沉默的队伍,如同蜿蜒的黑色河流,在覆雪的群山中艰难前行。队伍的核心,是那五百名经历了血火洗礼、眼神里依旧带着惊惶却更多是麻木服从的矿工和流民。他们推着简陋的、用破木板和矿车轱辘拼凑的板车,车上堆着从矿场粮仓抢来的、用破麻袋草草捆扎的粮食,以及收集来的、五花八门的武器。

队伍的前锋和两翼,是铁塔和张老栓带领的、由矿工和河洛流民中挑选出的、相对健壮凶悍的汉子。他们大多换上了从官兵尸体上扒下的、沾着血污的皮甲或号衣,手持缴获的腰刀、长矛,甚至还有几柄强弓,眼神警惕地扫视着西周的山林。疤脸刘带着他那支人数不多、却装备着弩机和几把上好步弓的“神射队”,如同幽灵般游弋在队伍外围的高点,冰冷的眼神覆盖着行进的路线。

队伍中段,几辆相对“豪华”些的板车上,躺着缺指张等重伤员。周枫和几个略懂草药的妇人守在旁边,用融化的雪水清洗伤口,敷上沈青带着几个半大孩子在沿途山林里匆匆采集、捣碎的止血草叶。药箱依旧空空荡荡,但周枫脸上的绝望被一种沉静的忙碌取代,她随身携带的桑皮纸上,又多了几种应急草药的图样和用法。

沈青则被单独安排在一辆堆满“宝贝”的板车上。他身边堆着从矿场搜刮来的、各种奇形怪状的木料、几捆坚韧的藤条、几块从官兵铠甲上拆下的铁片,甚至还有几根不知从哪里找来的、弹性极佳的老牛筋。他佝偻着背,布满老茧的手指如同抚摸情人般,着一块刚削出雏形的硬木,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近乎痴迷的光芒,嘴里念念有词,计算着角度和力臂。疤脸刘派给他的两个半大孩子,敬畏地守在一旁,帮他递着工具。

陈默没有坐车。他走在队伍的最前列,左臂依旧用布条固定在胸前,每一步都踩得异常艰难。失血、剧痛和巨大的精神消耗,让他的脸色苍白如纸,嘴唇干裂,唯有那双眼睛,依旧如同深埋地底的寒铁,冰冷,沉静,穿透风雪,望向南方。

他的身边,紧紧跟着瘦小却异常机警的小顺子,像一条忠诚的猎犬。

“头儿,前面就是扎佐庄了!”张老栓从前方探路回来,指着山坳下方隐约可见的一片村落轮廓,声音带着一丝兴奋,“庄子不小!背风!有水源!庄户看着…还算厚道!”

陈默停下脚步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下方的庄子。庄子依山而建,房舍错落,大多是土坯茅草顶,几缕炊烟在惨淡的天光下袅袅升起。一条尚未完全封冻的小河环绕庄子流过。看起来,是个能暂时休整的地方。

“传令。”陈默的声音嘶哑低沉,却清晰地传入身后铁塔、疤脸刘、张老栓等人耳中。

“队伍…在庄外三里…那片松林扎营。”

“铁塔!带五十人…跟我进庄。”

“疤脸刘!你的人…控制庄外制高点。”

“张老栓!你的人…守住营地!看好粮食!”

“周枫…沈青…原地待命。”

命令简洁,分工明确,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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扎佐庄的土围子门楼不高,用黄土夯成,上面站着几个抱着农具、神色紧张的庄丁。看到一支衣衫褴褛、却带着浓重血腥气和精悍武器的队伍逼近,尤其是领头那个独臂青年冰冷沉静的眼神,庄丁们吓得脸色发白。

“你…你们是什么人?!”一个穿着体面些、像是庄主的老者,在几个青壮的簇拥下,壮着胆子走到门楼下,声音发颤。

陈默勒住马(缴获的一匹劣马),目光平静地看着老者:“过路的。风雪大,借庄子休整几日。买粮,按市价。”

他的话语简短,没有威胁,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。尤其是他身后那几十个眼神凶狠、浑身血污的汉子,以及远处松林里隐约可见的、更庞大的队伍,都让老者心头狂跳。

“买…买粮?”老者看着陈默,又看看他身后沉默如山的队伍,脸上挣扎之色变幻。拒绝?对方明显不是善茬,这兵荒马乱的,惹不起。答应?庄子里存粮也不多…

“庄主爷爷!”一个庄丁突然指着队伍后面一辆板车,惊恐地叫道,“他们…他们车上有官军的盔甲!还有…还有血!”

气氛瞬间紧张!庄主和青壮们脸色煞白,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农具。

铁塔眼神一厉,往前踏了一步,巨大的身躯带来沉重的压迫感。

陈默抬手,止住了铁塔。他依旧看着庄主,声音平静无波:“路上…遇了伙流寇…抢了官兵的东西…杀了。”他顿了顿,补充道,“…不扰民。只求一块遮风避雪的地,几口热饭。粮…用这个换。”

他从怀里摸出一个小布包,扔了过去。布包落在庄主脚下,散开,露出里面几块黄澄澄、带着牙印的金锭!还有几串成色不错的铜钱。

庄主和青壮们看着地上的金锭和铜钱,眼睛瞬间瞪大了!乱世之中,金银硬通货的诱惑力是巨大的!

“这…这…”庄主咽了口唾沫,脸上的惊恐渐渐被贪婪和权衡取代。对方实力强悍,但似乎讲规矩,还愿意出大价钱买粮…总比那些首接烧杀抢掠的流寇强!

“开…开门!”庄主终于下定决心,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,“请…请好汉们进庄!粮食…好商量!”

厚重的庄门吱呀呀打开。陈默一马当先,带着铁塔和五十名精悍的队员,踏入了扎佐庄。

庄子里比外面看到的更破败。土路泥泞,房舍低矮,许多窗户糊着破纸。庄户们躲在门缝后面,惊恐又好奇地打量着这支带着浓重煞气的队伍。

陈默的目光扫过庄子的布局,扫过那些惊恐的脸孔,最后落在庄主谄媚的脸上。他需要这里成为一个临时的巢穴,一个能舔舐伤口、积蓄力量的据点。规矩,必须从一开始就立下。

“庄主。”陈默的声音不高,却清晰地传入庄主和所有竖起耳朵的庄户耳中。

“你的人…管好。”

“我的人…守规矩。”

“但有骚扰庄户、强取豪夺者…”他顿了顿,冰冷的眼神扫过身后自己带来的队员,每一个字都如同冰锥砸地:

“…斩!”

“但有勾结外敌、通风报信者…”他的目光重新落在庄主那张瞬间变得煞白的脸上:

“…屠庄!”

冰冷的杀气瞬间弥漫开来!庄主腿一软,差点跪倒,连声道:“不敢!不敢!老汉一定约束好庄户!好汉们放心!放心!”

铁塔立刻带人,在庄主的指引下,占据了庄子边缘几处相对独立、便于防守的废弃院落和打谷场,作为临时营地。同时派出小队,扼守庄内要道和制高点。

很快,一袋袋粮食、一捆捆干草、甚至几头瘦猪被庄户们战战兢兢地送到了营地外。疤脸刘的神射队在庄外制高点建立了哨卡,警惕地注视着西方。张老栓带人将营地用原木和荆棘简单围起,挖了防火沟。

当夕阳的余晖艰难地穿透铅云,将最后一点血色涂抹在扎佐庄破败的屋顶上时,这支伤痕累累的队伍,终于在这片陌生的土地上,暂时扎下了根。

营地中央的空地上,篝火噼啪作响,架着几口大锅,粟米粥的香气弥漫开来,暂时驱散了血腥和寒冷。伤员们得到了安置,疲惫不堪的队员们捧着滚烫的粥碗,狼吞虎咽,麻木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火气。

陈默独自站在营地边缘一处稍高的土坡上,左臂的伤处隐隐作痛。他望着庄子里星星点点的灯火,望着远处哨卡上警惕的身影,望着营地中央忙碌的周枫和围着沈青、听他唾沫横飞讲解“连弩机括”原理的疤脸刘等人…

扎佐庄。

一个临时的窝。

但…是燎原星火,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…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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