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渡躺在小木屋的床上,感觉生命正一点点从指尖溜走。黑色的魔气在他体内微弱地跳动,像将熄的烛火,每一次闪烁,都带起一片记忆的碎片。
他想起把南寻带回锁魂塔的第一年。那时她恨他入骨,绝食抗议,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。他没办法,只能用魔气强行撬开她的嘴,将仙汤一点点灌进去。她咬他的手腕,咬得鲜血淋漓,黑色的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,像极了当年洪水里她嘴角的血沫。
“北渡,你这个魔头!我就是死,也不会吃你一口东西!”她瞪着他,眼睛里的恨意几乎要溢出来。
他只是沉默地包扎好伤口,第二天依旧端着仙汤来。他知道,她不是真的想死,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惩罚他,也惩罚她自己。
第二年冬天,玄冰崖下的冰洞坍塌,寒气倒灌进锁魂塔。南寻发起高烧,嘴里不停地喊着“爹”。他守在她床边,用自己的魔气为她驱寒,三天三夜没合眼。等她退烧醒来时,看到的就是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冻得发紫的嘴唇。
“谁要你假好心。”她别过脸,声音却没了往日的冰冷。
他没说话,只是把刚煨好的姜汤递过去。那一次,她没有拒绝。
第三年春天,他从江南带回一把新的绣针,想送给她解闷。她却以为他又要拿过去的事刺痛她,抓起针就往他心口扎。针尖穿透玄袍,带出黑色的血珠,他却一动不动,任由她发泄。
“你怎么不躲?”她的手僵在半空,眼里闪过一丝慌乱。
“你开心就好。”他看着她,声音很轻,“李渡说过,要让阿寻姐姐开心。”
她猛地把针扔在地上,背对着他,肩膀微微颤抖。那天晚上,他在暖棚里发现了一块新绣的帕子,上面是朵小小的桃花,针脚虽然疏,却看得出来用了心。
……
记忆像走马灯一样在眼前闪过,北渡的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。
他想起第五年,她第一次对他笑。那天他带回一株开着紫色小花的草,说是能治她仙骨的疼。她看着那株草,突然笑了,像冰雪初融,看得他失了神。
“这叫勿忘我,人间的花匠说的。”她轻声说。
他愣了很久,才傻傻地应了一声:“嗯。”
他想起第十年,他们在锁魂塔的雪地里堆了个雪人。她用仙力给雪人做了个桃花枝的拐杖,他用魔气给雪人刻了个歪歪扭扭的笑脸。那天,她笑得像个孩子,一点也没有天庭上仙的样子。
他想起第五十年,她开始教他绣花。他总是笨手笨脚的,不是扎到手,就是把线缠成一团。她会拿着绣花针敲他的手背,嗔怪他笨,眼里的温柔却藏不住。
他想起第一百年,她病得很重,仙骨疼得厉害,整夜整夜地睡不着。他就坐在她床边,给她讲江南的故事,讲李渡和阿寻的趣事,首到她沉沉睡去。他讲了一夜,她听了一夜,天亮时,两人眼里都有了红血丝。
……
最后,他的记忆停留在南寻自刎的那天。
她穿着那件月白桃花裙,站在桃树下,对他笑,笑得像当年在江南看到的第一朵桃花。她说:“北渡,忘了阿寻。”
原来,三百年的软禁,三百年的纠缠,三百年的爱恨,都只是一场梦。梦里有江南的桃花,有锁魂塔的暖棚,有她的笑,有他的疼,有他们说过的每一句话,做过的每一件事。
“阿寻……”北渡的嘴角露出一丝满足的笑,手里紧紧攥着那支桃木簪,“我没忘……”
他的手缓缓垂下,最后一丝气息消散在空气中。窗外的桃树仿佛感应到了什么,枝桠轻轻晃动,像是在为他送别。
很多年后,玄冰崖的人都说,每到春天,小院里的桃树下,总会有两个模糊的身影。一个穿着月白裙,坐在树下绣花;一个穿着粗布衫,蹲在旁边磨豆浆。他们不说话,却能从他们的眼神里,看到江南的桃花,看到锁魂塔的暖棚,看到三百年的爱恨纠缠,最终都化作了岁月静好。
(http://kkxsz.com/book/be0bdj-17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kkxsz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