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章 玄冰锁魂，爱恨生根

锁魂塔的寒铁栏杆上，凝结着三百年未散的霜花。南寻指尖抚过栏杆，仙力与魔气相触的瞬间，迸出细碎的蓝火，像极了当年江南小镇除夕夜，李渡偷偷给她放的烟火。那烟火是少年用卖豆腐攒的钱买的，藏在槐树根下，点燃时吓得她钻进他怀里，而他僵首的手臂，半天都没敢搂住她。

“又在看崖底？”北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，玄色袍角扫过冰地，带起一阵刺骨的风。他手里捧着个白玉托盘，上面放着碗莲子羹，羹汤上漂着几粒的莲子——是他用魔气催熟的，据说和当年李家豆腐坊后院池塘里的莲子一个味道。那时李渡总爱蹲在池塘边，看她用莲子穿手链，说要穿够九十九颗，保佑她岁岁平安。

南寻转过身，素白的裙摆在冰地上拖出浅痕。三百年了，他总是这样，用李渡的影子讨好她，又用北渡的身份囚禁她。她的目光落在石桌后的牌位上，牌位是用镇岳上仙的仙骨碎片做的，上面“镇岳”二字被泪水泡得发乌，边缘还留着她当年用仙力刻下的小桃花——那是父亲最爱的花。

“今日是父亲的忌日。”她没接那碗羹，声音里带着冰碴，“你打算带哪个‘故人’来刺痛我？是当年通报消息的天兵，还是北烈那个老魔？去年你带了父亲的佩剑，前年是他常穿的道袍，北渡，你就这么喜欢看我疼得喘不过气？”

北渡将莲子羹放在石桌上，瓷碗与冰面相触的轻响，在空荡的塔内格外清晰。他从袖中取出个布包，层层解开，里面滚出颗磨得发亮的青石珠——是当年李渡在河边捡的，总爱揣在兜里，说是能辟邪。珠子上还留着个小小的牙印，是少年换牙时忍不住咬的，那时她笑他像只小老鼠，他红着脸说“这是给阿寻姐姐的护身符”。

南寻的呼吸猛地一滞，指尖攥紧了裙角。三百年了，这颗珠子的温度仿佛还停留在少年的掌心，带着江南的水汽和阳光。

“你到底想做什么？”她的声音发颤，眼前闪过李渡举着珠子傻笑的样子，又被北烈狰狞的面孔撕碎。

“三百年前，我带兵踏破南天门，不是为了灭天庭，是为了救你。”北渡的声音低沉，像玄冰崖下的暗河，“镇岳上仙自爆前，用禁术将你的凡魂剥离，一半封在我体内，一半留在你身上。天庭的长老们早就察觉，正准备在你魂飞魄散前，抽你的仙骨祭天。”他从怀中取出卷泛黄的仙纸，上面是镇岳上仙的笔迹，“这是他托人给我的信，你自己看。”

信上的字迹潦草，显然是仓促写就：“北渡，吾儿南寻凡魂与仙骨相融，乃仙凡大忌。吾自爆后，天庭必追究其责。烦请带她远走，护其周全。勿让她知真相，恨你，总比恨自己好。”

“恨你，总比恨自己好……”南寻反复念着这句话，泪水毫无预兆地滑落。她终于明白，父亲为何要自爆，为何要让她恨北渡——他是怕她知道，自己的存在本就是触犯天条的错。那年在姻缘司，她偷偷用红线缠上李渡的命格，父亲撞见时没骂她，只是叹了口气，原来那时他就知道，这段凡尘缘会毁了她。

北渡看着她颤抖的肩膀，伸出手，却在半空中停住。他手背上的旧伤还未愈合，是前日她用发簪划的，黑色的血痂下，隐约能看到李渡当年磨豆浆留下的薄茧。“我把你锁在锁魂塔，用魔气屏蔽你的气息，是怕天庭找到你。这里的禁制，护了你三百年。”

南寻没有说话，只是拿起那颗青石珠。珠子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，带着江南的阳光和少年的体温。她忽然想起李渡在洪水里说的话：“阿寻，等洪水退了，我就带你去看海。”那时他的声音被浪头打碎，却字字清晰地刻进她心里。

可如今，洪水退了，少年却成了囚禁她的魔主。黑雪落在铁窗上，簌簌作响，像极了当年豆腐坊漏雨的声音。她把珠子紧紧攥在手心，首到棱角硌得掌心生疼——这疼，至少让她分清，现在不是梦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