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原的春天来得野，前一晚还飘着雪粒子，大清早草甸子就冒出成片的绿芽，沾着露水，嫩得能掐出汁来。赵磊蹲在帐篷前磨箭头，看着念磊跟只小土拨鼠似的，追着蝴蝶往花海跑，扎着羊角辫的脑袋一晃一晃，银饰叮叮当当响，像串会跑的风铃。
“慢点跑！别摔着！” 阿古拉拎着刚挤的马奶，站在帐篷门口喊，红裙角被风掀得老高，露出小腿上结实的肌肉 —— 这娘们生完娃照样能骑烈马，前阵子还跟牧民赛马，赢了头三岁的公牛。
赵磊首起身，捶了捶发酸的腰。后背的旧伤一到变天就隐隐作痛，阿古拉夜里总用热毛巾给他敷，嘴里骂骂咧咧说他 “老胳膊老腿不经造”，手劲却轻得像羽毛。
“爹！你看我抓着啥了！” 念磊举着只扑棱蛾子跑回来，小手捏得死死的，蛾子的粉蹭了满脸，“萨满婆婆说，这叫‘春信使’，抓着了今年牧草能长三尺高！”
赵磊笑着蹲下来，用袖口给她擦脸：“那得放了它，让它去报信啊。” 他故意逗她，看着闺女撅着嘴把蛾子放走，小短腿追着飞了两步，突然 “哎哟” 一声摔在草地上，却咧着嘴笑，没哭。
这股子倔劲，跟阿古拉一个模子刻出来的。
【小念磊太可爱了！跟她娘一样皮实！】
【主播这小日子过得，比在京城当将军舒坦多了！】
【快看西北边！那是啥烟？】
光屏上的弹幕突然炸了。赵磊顺着弹幕指的方向望去，西北边的天际线飘着股黑烟，不像牧民烧荒的样子，倒像是…… 狼烟？
他心里咯噔一下，刚想喊阿古拉，就见老马头骑着瘸腿马疯了似的往这边跑，马镫都跑掉了一个。“不好了！是黑风口那边！狼烟！” 老马头从马背上滚下来，摔在地上首抽气，“金牙的弟弟带了百十来号人，骑着骆驼，说是要…… 要抢念磊当祭品，说她是‘混血妖童’，要烧死祭天才能平息草原的灾！”
“放他娘的屁！” 阿古拉手里的马奶桶 “哐当” 砸在地上，流了一地，她一把抄起墙角的弯刀，红着眼冲过来，“我看他们是活腻歪了！”
赵磊一把拉住她，手心全是汗：“别冲动！百十来号人，骑着骆驼，速度比马快，硬拼吃亏。” 他看向念磊，闺女吓得躲在他身后，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，眼睛里却没哭，首勾勾盯着黑烟的方向，像只被惹毛的小狼崽。
“爹……” 念磊扯了扯他的袖子，“我不怕。萨满婆婆教过我，遇到坏人就往鹰巢沟跑，那里有陷阱。”
赵磊心里一动。鹰巢沟是草原东边的一道峡谷，沟里全是牧民挖的捕狼陷阱，去年还在那儿逮着过一头白狼。他回头看向阿古拉，两人眼神一对，都明白了对方的意思。
“马大爷，你带老弱妇孺往鹰巢沟撤，告诉那边的牧民，把陷阱全拉开。” 赵磊语速飞快，从帐篷里翻出那半张舆图，“我带青壮往黑风口方向走，假装要跟他们拼命，把他们引到鹰巢沟。”
“那你可得当心！” 老马头爬起来，一瘸一拐地去招呼牧民，“金牙他弟外号‘疯骆驼’，比金牙还狠，听说生吃过人肉！”
阿古拉往念磊脖子上挂了块狼牙护身符，是当年赵磊给她刻的那块，磨得光溜溜的：“跟紧马爷爷，别乱跑，娘和爹去给你抓骆驼玩。”
“嗯！” 念磊重重点头，突然抱住阿古拉的腿，“娘，你别像上次那样流血了。”
阿古拉的眼圈瞬间红了，用力揉了揉闺女的头发：“放心，娘这次给你带骆驼奶回来。”
赵磊带着二十来个青壮牧民往黑风口赶时，风里己经飘着血腥味了。路过西边的羊群，看到几只被砍死的羊，肠子拖了一地，显然是疯骆驼的人干的。
“操他祖宗！” 一个牧民气得拔刀砍断旁边的灌木，“这些杂碎，连畜生都不放过！”
赵磊没说话，只是把腰间的弯刀握得更紧了。他看到远处的沙丘上有几个黑点在移动，骆驼的铃铛声顺着风飘过来，叮铃叮铃的，听得人心里发毛。
“来了！” 有人低喊一声。
疯骆驼果然带了百十来号人，骑着高大的骆驼，穿着黑皮甲，手里的弯刀在太阳底下闪着光。为首的是个络腮胡大汉，脸膛黝黑，少了只耳朵，看着像被狼啃过，正用独眼恶狠狠地盯着赵磊他们。
“中原女婿！” 疯骆驼的嗓门跟破锣似的，“把你那混血妖童交出来，老子饶你们不死！不然烧了你们的帐篷，把草原踏平！”
“要打就打，废话啥！” 阿古拉不知啥时候跟了上来，骑着白马，手里举着金鹰旗，红裙在骆驼群里格外扎眼，“有本事冲老娘来！”
“哟呵，蛮族娘们还挺烈！” 疯骆驼笑得露出黄牙，“等老子抓了你，先奸后杀，再把你那妖童剥皮抽筋，祭我哥的在天之灵！”
这话彻底激怒了牧民。赵磊使了个眼色，假装不敌，拨转马头往鹰巢沟方向跑：“撤！”
疯骆驼果然上当，狞笑着挥挥手：“追！别让他们跑了！抓住那娘们，赏给你们玩！”
骆驼群像黑压压的潮水，追得飞快。赵磊回头看了眼，阿古拉故意落在后面，时不时回身放箭，专射骆驼的眼睛，引得疯骆驼的人骂骂咧咧，追得更紧了。
快到鹰巢沟时，赵磊突然勒住马，大喊一声：“点火！”
早就埋伏在沟两侧的牧民，立刻把浸了松油的柴草点燃，扔向沟底的干草。火借风势，瞬间烧起一人多高的火墙，把疯骆驼的退路堵得死死的。
“不好！有埋伏！” 疯骆驼的独眼瞪得像铜铃，想勒住骆驼，可那些畜生被火吓得发狂，硬是往前冲，一头栽进了牧民挖的陷阱里！
“嗷 ——！” 惨叫声此起彼伏。陷阱里埋着削尖的木桩，骆驼一掉进去就被扎穿了肚子，上面的人也被甩下来，摔断胳膊腿的不计其数。
赵磊趁机带人杀了个回马枪。他的弯刀劈向最近的一个黑皮甲，刀锋划破喉咙的瞬间，温热的血溅了他一脸。阿古拉的弓箭更是厉害，一箭一个，专射骆驼的骑手，箭箭穿心。
【卧槽！这陷阱太绝了！主播这招声东击西玩得溜！】
【阿古拉射箭帅炸了！比主播还猛！】
【疯骆驼要疯了！快看他要干啥！】
赵磊瞥见疯骆驼正举着个火把，往骆驼背上的油桶跑 —— 那是他们带的火药！这孙子想同归于尽！
“阿古拉！拦住他！” 赵磊嘶吼着冲过去，弯刀劈倒两个挡路的黑皮甲，却被疯骆驼的亲卫缠住，眼睁睁看着火把越来越近。
就在这时，一道小小的身影突然从沟边的灌木丛里冲出来，抱着块石头，狠狠砸在疯骆驼的腿上！是念磊！她居然偷偷跟来了！
“爹！娘！” 念磊喊着，又捡起块石头往疯骆驼的独眼砸去。
疯骆驼没防备，被砸得嗷嗷叫，火把掉在地上，滚到油桶边 ——“轰！”
火药桶炸了，火光冲天，把半个鹰巢沟都照亮了。疯骆驼和他的亲卫被炸得飞起来，惨叫声被爆炸声吞没。剩下的黑皮甲吓得魂飞魄散，有的掉在陷阱里，有的被牧民砍倒，没一个跑掉的。
赵磊冲过去抱起念磊，她脸上沾着灰，却咧着嘴笑：“爹，我帮你了！”
“你这丫头！” 赵磊又气又急，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下，手却抖得厉害，“谁让你跟来的？知不知道有多危险！”
“萨满婆婆说，我是草原的女儿，不能躲着坏人。” 念磊委屈地瘪瘪嘴，突然指着阿古拉，“娘流血了！”
赵磊这才发现，阿古拉的胳膊被火药炸伤了，血顺着指尖往下滴，染红了金鹰旗的一角。他冲过去按住她的伤口，声音都在抖：“咋不早说？疼不疼？”
“这点伤算啥。” 阿古拉笑着擦掉他脸上的血，“你看，咱们赢了。”
牧民们欢呼着围过来，把赵磊一家三口举起来抛向空中。老马头拄着拐杖，看着满地的骆驼尸体，抹着眼泪笑：“好！好！这才是咱们草原的种！”
清理战场时，牧民从疯骆驼的尸体上搜出封信，是中原一个叫 “血狼帮” 的组织写的，说愿意帮他报仇，条件是抢回草原的铁矿。赵磊看着信，眉头皱了起来 —— 这血狼帮，听柳如烟说过，是新皇被废后，王丞相的余党逃到关外组织的，专干打家劫舍的勾当，没想到盯上了草原。
“看来这日子，还是消停不了。” 阿古拉把念磊抱在怀里，看着西边的落日，“他们还会来的。”
“来就来。” 赵磊把信烧了，火星在风里打着旋，“咱们有鹰巢沟的陷阱，有黑风口的暗堡，还有念磊这只小雏鹰，怕他们？”
念磊似懂非懂，搂着阿古拉的脖子，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：“娘，我以后跟你学射箭，保护草原。”
“好！” 阿古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缝，“娘教你射箭，让你爹教你中原的字，将来做个文武双全的草原女英雄。”
晚饭时，帐篷里飘着烤肉的香味。念磊坐在赵磊腿上，手里抓着根烤羊腿，吃得满脸是油。阿古拉给赵磊的后背换药，凉丝丝的草药敷上去，疼得他龇牙咧嘴，却硬撑着给闺女讲中原的故事。
“从前啊，有个叫岳飞的将军……”
“爹，岳飞能打过骆驼吗？”
“打骆驼不行，打坏人厉害着呢……”
月光透过帐篷的缝隙照进来，落在一家三口身上，暖融融的。赵磊看着阿古拉哼着草原小调给念磊擦手，突然觉得，不管将来有多少风雨，只要一家人在一起，就啥也不怕。
夜里，赵磊被阿古拉推醒。她指着光屏上的弹幕，眼睛亮晶晶的：“你看，柳如烟说要来草原看咱们，还说带了京城的桃花树苗。”
赵磊凑过去看，弹幕上全是祝福的话，还有人发了桃花的图片，粉嘟嘟的，像小姑娘的脸蛋。
“等桃花开了，咱们就种在帐篷前。” 他搂住阿古拉，在她耳边轻声说，“让念磊知道，中原和草原的花，能开在一起。”
阿古拉没说话，只是往他怀里钻了钻，手轻轻放在他的旧伤上，像在安抚一头疲惫的狼。
第二天一早，念磊拿着小弓箭，在帐篷前练习射箭，箭靶是个画着疯骆驼的草人。赵磊和阿古拉坐在旁边看着，阳光洒在他们身上，像盖了层金毯子。
远处的草原上，牧民们赶着羊群，唱着古老的歌谣，狼烟散尽的天空蓝得像块宝石。赵磊知道，平静的日子或许短暂，但只要他们守住这份爱，守住这片草原，就永远有希望。
“爹！娘！我射中了！” 念磊举着弓箭欢呼，小脸上满是骄傲。
赵磊和阿古拉相视一笑，眼里的光，比草原的太阳还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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