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原的风带着股甜腥气，赵磊蹲在帐篷前挖坑，手里的铁锨铲进土里，翻出块碎骨头 —— 去年跟疯骆驼干仗时埋的，没想到开春化雪就露了出来。念磊蹲在旁边，用根小树枝扒拉着土，羊角辫上的银铃叮叮响，像在给爹伴奏。
“爹，柳姑姑啥时候到啊？” 念磊仰着小脸，鼻尖沾着泥，“她带的桃花苗，真能在草原活？”
“能。” 赵磊往坑里撒了把羊粪，“你柳姑姑说，这是改良过的品种，耐寒，跟你娘似的，皮实。”
“赵磊你骂谁呢！” 阿古拉端着洗衣盆从河边回来，水珠子顺着她的胳膊往下淌，滴在草地上，洇出小小的湿痕。她穿着件靛蓝的短褂，是柳如烟托人捎来的中原样式，领口绣着朵桃花，被她壮实的肩膀撑得鼓鼓囊囊。
赵磊笑着往旁边挪了挪，给她腾地方：“夸你呢，说你跟桃花一样好看。”
“少油嘴滑舌。” 阿古拉把盆往地上一搁，却忍不住弯了嘴角，“萨满婆婆说，今天日头好，适合栽树，让你赶紧挖坑，别磨磨蹭蹭像只老绵羊。”
正说着，远处传来马蹄声，嘚嘚嘚的，在空旷的草甸上格外清楚。念磊第一个跳起来，指着东边的沙丘喊：“是柳姑姑！我看见她的白马车了！”
赵磊眯起眼，果然看到辆白顶马车，在一群骑马的护卫簇拥下，正往这边赶。马车的轮子裹着厚毡，走在草地上悄无声息，车辕上插着面小旗，画着只展翅的雄鹰 —— 是柳家的标志。
“还真来了。” 阿古拉用胳膊肘碰了碰赵磊，“听说她现在是江南水师的军师，放着大官不当，跑草原遭罪。”
“想咱们了呗。” 赵磊扛起铁锨，往马车方向迎。他心里其实挺感激柳如烟，要不是她在京城周旋，新皇未必能下旨让草原自治，更别说送桃花苗这种暖心的事了。
马车刚停稳，柳如烟就掀帘下来，穿着身月白长衫，头发束成个简单的发髻，比在边关时清瘦了些，眼神却亮得很。“赵磊！阿古拉！” 她笑着打招呼，声音清脆，“念磊都长这么高了，快让姑姑看看！”
念磊躲在赵磊身后，探出半个脑袋，偷偷打量柳如烟。这姑姑跟娘不一样，身上没汗味，倒有股淡淡的花香，像草原春天的风。
“来就来，还带这么多东西。” 阿古拉帮着护卫卸车，看到车上的麻袋，打开一瞧，全是中原的菜籽和农具，“这是要在草原种庄稼？”
“可不是。” 柳如烟蹲下来，跟念磊平视，从袖袋里掏出块麦芽糖，“听说草原冬天缺菜，我带了些耐寒的菜籽，还有些新式农具，让牧民们试试，冬天不用光吃肉干。”
赵磊心里暖烘烘的。这姑娘，总是想的这么周到。他招呼牧民把东西搬回帐篷，自己则拿起桃花苗，往刚挖好的坑里栽。柳如烟凑过来帮忙扶着树苗，轻声说：“血狼帮的事，你听说了？”
赵磊的手顿了顿，泥土沾在苗根上，沉甸甸的：“疯骆驼身上搜出封信，说他们盯上了草原的铁矿。”
“不止铁矿。” 柳如烟压低声音，眼神凝重，“他们跟北边的沙俄勾结上了，想借道草原，往中原运鸦片。朝廷派了几波人去查，都没回来，估计是被他们害了。”
赵磊的心沉了下去。鸦片这东西，他在史书上见过，比刀子还厉害，沾了就戒不掉，能毁掉一个部落，甚至一个国家。“这群杂碎，真是找死。”
“所以我这次来，不光是送东西。” 柳如烟首起身，拍了拍手上的土，“朝廷想让你帮忙，守住黑风口，别让鸦片流进中原。当然，不会让你白干，粮草军械，朝廷都包了。”
“跟朝廷没关系。” 赵磊把土压实，“这是草原的事，我不能让他们毁了这片地。”
阿古拉不知啥时候走了过来，手里拿着壶马奶酒：“喝口酒暖暖。柳如烟，你也别藏着掖着，血狼帮到底有多少人？装备咋样？”
“不好说。” 柳如烟接过酒壶，抿了一口，“他们跟泥鳅似的，滑得很，平时分散在关外，聚起来能有上千人，还有沙俄送的火枪，威力不小。”
“火枪？” 赵磊皱起眉。草原牧民虽然勇猛，但面对火枪这种热兵器，还是吃亏。他突然想起黑风口暗堡里的火药，或许能派上用场。
“放心，我带了些火药配方。” 柳如烟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，从怀里掏出本小册子，“这是靖海水师改良的配方，比暗堡里的威力大，还不容易受潮。”
赵磊接过小册子，心里踏实了不少。他看着柳如烟，突然想起在边关时，这姑娘总跟在祝融儿身后，像个怯生生的小尾巴，如今却能独当一面，不禁有些感慨。
【柳姑姑太飒了！文武双全啊！】
【血狼帮还有火枪？这可不好对付！】
【主播别担心，有柳姑姑的火药配方，肯定能赢！】
光屏上的弹幕刷得热闹。赵磊没心思看，他琢磨着怎么把消息传给各个部落，让大家提前防备。血狼帮既然跟沙俄勾结，肯定不止抢铁矿那么简单，说不定想在草原建立据点，把这里变成鸦片中转站。
“我去通知西边的部落。” 阿古拉放下酒壶，拿起挂在帐篷上的弯刀，“让他们把牛羊赶到鹰巢沟附近，那里易守难攻，万一有事，也好互相照应。”
“我跟你一起去。” 赵磊也想动，却被柳如烟拦住。
“你不能走。” 柳如烟的脸色严肃，“我收到消息，血狼帮的眼线己经混进草原了，说不定就在附近盯着，你要是离开，他们可能会偷袭帐篷，伤了念磊就不好了。”
赵磊心里咯噔一下。他咋没想到这层？念磊是他的软肋，要是被血狼帮抓了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“我留下。” 赵磊咬了咬牙，“你跟阿古拉一起去，路上当心。”
“爹，我跟你一起守帐篷。” 念磊拽着赵磊的衣角，小脸上满是认真，“萨满婆婆教了我咒语，能让坏人肚子疼。”
赵磊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：“好，咱们父女俩一起守。”
阿古拉和柳如烟带着几个护卫走后，赵磊把帐篷周围的陷阱检查了一遍。这些陷阱是他跟牧民一起挖的，有捕狼的套索，有绊马的绳网，还有些埋在地下的尖木桩，上面盖着草皮，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。
“爹，柳姑姑说的鸦片，是啥东西？” 念磊坐在篝火旁，看着爹削木箭，“比疯骆驼还坏吗？”
“比他坏一百倍。” 赵磊把削好的箭放在一边，尽量用闺女能听懂的话解释，“那是种毒品，人沾了就不想吃饭，不想干活，只想睡觉，最后瘦得像根柴火，死掉。”
念磊的小脸皱成一团：“那咱们把它烧了！像烧疯骆驼的尸体一样！”
“对，烧了它。” 赵磊摸了摸闺女的头，心里却沉甸甸的。血狼帮敢跟沙俄勾结，肯定有恃无恐，想烧了鸦片，怕是没那么容易。
傍晚的时候，草原的风突然变了向，带着股铁锈味。赵磊心里一紧，爬到帐篷旁的瞭望塔上，用望远镜往黑风口方向看 —— 远处的天际线，隐约有炊烟升起，不是牧民的帐篷，倒像是军队扎营的样子。
“来了。” 赵磊低声说，握紧了腰间的弯刀。
他刚从瞭望塔上下来，就看到一个牧民骑着马往这边跑，是西边部落的人，脸上带着血，显然是受了伤。“不好了！血狼帮…… 血狼帮来了！好多人，还有大炮！”
赵磊的心沉到了谷底。大炮？这可不是火枪能比的，草原的帐篷和栅栏，在大炮面前跟纸糊的一样。
“念磊，跟我来。” 赵磊抱起闺女，往鹰巢沟的方向跑，“去跟马爷爷汇合，快！”
“爹，你不跟我们一起走？” 念磊搂着赵磊的脖子，小身子抖得厉害。
“爹要去通知其他牧民。” 赵磊把闺女放在老马头的马背上，又塞给她一把小匕首，“记住爹教你的，遇到危险就往陷阱里跳，别害怕。”
老马头勒住缰绳，红着眼说：“你当心点！我们在鹰巢沟等你！”
赵磊点点头，转身往东边的部落跑。他知道，现在不是逞英雄的时候，得让更多人活下去，才能跟血狼帮耗。
刚跑出没多远，就听到身后传来 “轰隆” 一声巨响，震得地面都在抖。赵磊回头一看，他们的帐篷被炸飞了，碎片混着泥土腾空而起，像朵丑陋的黑花。
“操！” 赵磊的眼睛红了，那是他和阿古拉的家，是念磊出生的地方，就这么没了。
他咬着牙，跑得更快了。风里传来血狼帮的狞笑，还有牧民的惨叫声，像鞭子一样抽在他心上。他知道，这只是开始，更残酷的战斗，还在后面。
但他不能倒下。他是赵磊，是阿古拉的男人，是念磊的爹，是草原的守护者。就算血狼帮有大炮，有鸦片，他也要跟他们拼到底。
远处的桃花苗，刚栽下去没多久，被炮弹的气浪掀翻在地上，断了根。赵磊看了一眼，心里默念：等打完这仗，老子再给你栽上，栽满整个草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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