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节 归国的行李箱
上海的梅雨季来得黏腻。楚溪拖着行李箱站在弄堂口,青石板被雨水泡得发亮,墙根的青苔爬上了她的帆布鞋。她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窗户——那扇窗台上摆着她去年寄回家的薄荷盆栽,此刻正被雨水打得东倒西歪。
"小溪!"
夏沫的声音从弄堂深处传来。她举着把碎花伞,怀里抱着个纸箱,发梢沾着水珠:"你妈让我来接你,说你那行李箱轮子坏了!"
楚溪接过纸箱,里面是她大学西年的速写本——每本扉页都贴着江翊的便利贴,写着"今天楚溪画的天空特别蓝"、"这页的猫像极了陈子昂"。她翻到最后一页,是张未完成的画:窗台上的薄荷盆栽,旁边写着"等江翊回来,要和他一起种"。
"你妈在厨房煮了你爱吃的酒酿圆子。"夏沫戳了戳她的肩膀,"不过...先说说吧,你和江翊到底怎么了?"
楚溪的脚步顿住。三天前,她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办了个展,主题叫《光的背面》。展览最中央是幅油画:十七岁的她和江翊站在银杏树下,他手里举着片叶子,她的素描本上画着他的侧脸;背景是S大的图书馆、实验室、食堂,还有他们一起走过的每一条路。画的正下方,用金漆写着一行字:"致我的光,愿我们永远在彼此的背面,成为对方的光源。"
开幕那天,江翊的视频电话打了过来。他的背景是麻省理工的实验室,白大褂上沾着试剂渍:"小溪,我在《自然》杂志上看到你的报道了。"他的声音带着点颤抖,"那幅画...把我画得比真人还好看。"
"那你为什么不回来?"楚溪脱口而出。
视频里沉默了两秒。江翊的指尖在镜头前晃了晃,露出腕间的红绳:"我申请了哈佛的终身教授,下个月就要搬去剑桥。"他的喉结动了动,"导师说这是...能改变量子计算领域的机会。"
楚溪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她想起三个月前,自己在画展筹备会上对着策展人说:"我要画江翊。"策展人劝她:"他现在在国际上都挂了号,你确定要暴露私人关系?"她当时笑着说:"私人关系?我们是彼此的光。"
"所以..."她吸了吸鼻子,"你就这么走了?"
"小溪,"江翊的声音轻得像叹息,"我以为...你会理解的。"
雨越下越大。夏沫把伞往她头顶倾斜,纸箱里的速写本被雨水浸湿了边角。"先回家吧。"她拽着楚溪往弄堂里走,"你妈熬了藕粉,说喝了暖胃。"
第二节 弄堂里的老藤椅
楚溪家的老房子还是老样子。客厅挂着她的第一幅获奖画《秋晨》,画里的梧桐叶被雨水洗得发亮;餐桌是外婆留下的红木桌,桌角还留着她十岁时用蜡笔涂的彩虹。
"小溪回来啦!"
母亲从厨房探出头,围裙上沾着糯米粉。她头发白了不少,眼角的皱纹深了,却还是和记忆里一样,把楚溪的脸捧在手里:"瘦了,是不是国外吃不惯?"
楚溪鼻子一酸。她想起上周视频时,母亲说:"你江叔叔最近总来家里,给你爸讲量子物理。"父亲坐在轮椅上笑:"那小子,比我当年修拖拉机还认真。"
"妈,我给你带了礼物。"楚溪从行李箱里掏出个丝绒盒,"纽约的古董店淘的,清代翡翠镯子。"
母亲的手在镯子上,突然红了眼眶:"你小时候总说,等我老了,要给我买金镯子。"她把镯子戴在手腕上,"可我现在觉得,这翡翠...比金镯子暖。"
父亲摇着轮椅过来,拍了拍楚溪的手背:"你妈昨天还说,要把阳台那盆薄荷移到你屋里。"他指了指窗外,"她说你画里的薄荷总带着露水,肯定是想家了。"
楚溪看向窗外。那盆薄荷被风雨打得蔫头耷脑,叶片上还挂着水珠。她想起三年前离开家时,母亲把它塞进她的行李箱:"带着它,就像带着家。"
"小溪。"母亲突然握住她的手,"你和江翊...到底怎么了?"
楚溪的眼泪掉在母亲手背上。她想起去年冬天,她在电话里哭着说"毕业压力大",江翊连夜坐飞机回国,在她宿舍楼下等了整宿,手里提着她最爱吃的糖炒栗子;想起今年春天,她在画展布展时摔了一跤,江翊从波士顿飞回来,蹲在地上帮她擦眼泪,说"画比人重要"。
"他要去剑桥。"她轻声说,"我...不想成为他的负担。"
母亲笑了。她从围裙口袋里掏出张照片——是楚溪五岁时,和父亲的合影。照片背面写着:"小溪的笑容,比任何钻石都珍贵。"她指着照片:"你爸当年为了我去学修拖拉机,我说'太苦了',他说'你笑的时候,苦都是甜的'。"
楚溪看着照片,突然想起江翊说过的话:"你画画时的样子,像在和世界说话。"原来,所谓爱,从来不是单方面的牺牲,而是两个人都愿意为对方变成更好的人。
"妈。"她擦了擦眼泪,"我想给江翊打个电话。"
第三节 跨洋的视频通话
江翊的视频接通时,背景是剑桥的晚霞。他的白大褂搭在椅背上,露出里面的蓝衬衫——那是楚溪去年送他的生日礼物,胸口绣着小小的薄荷图案。
"小溪。"他的声音带着点惊喜,"你到家了?"
"嗯。"楚溪把摄像头转向窗外的薄荷,"它被雨淋蔫了,不过母亲说要移到我屋里。"
江翊的眼睛亮了:"你屋里的窗台,阳光正好。"他从抽屉里掏出个小盒子,"我买了盆新的,和你高中时养的那盆一个品种。"
楚溪看着镜头里的绿芽,突然想起十七岁那年,她在教室门口掉了颗薄荷糖,江翊捡起来说:"这糖纸折的星星,能许三个愿望。"她当时许的愿望是:"希望江翊永远笑起来有小酒窝。"
"江翊。"她轻声说,"我后悔了。"
他的呼吸一滞:"后悔什么?"
"后悔没告诉你,我有多爱你。"她低头盯着自己的手,"后悔在纽约办展时,没在画旁边放块牌子,写'这幅画,是给江翊的情书';后悔在你申请哈佛时,没说'我陪你一起去';后悔...在你推掉麻省理工时,没告诉你,我其实一点都不怪你。"
视频里安静了很久。江翊的手指在桌面上敲出轻响,那是他紧张时的习惯。"小溪,"他突然说,"我导师昨天找我谈话。"他从口袋里掏出张纸,是份调岗申请,"他想让我去波士顿分部,负责量子计算的民用转化。"
楚溪愣住了:"那...你不是要去剑桥?"
"剑桥的offer还在。"江翊笑了,"但我拒绝了。"他把调岗申请推到镜头前,"我想去上海,开家量子计算科普馆。"他的拇指着申请上的签名栏,"我想...和你一起。"
楚溪的眼泪滴在手机屏幕上。她想起去年冬天,她在医院陪母亲,江翊在实验室守了整宿,第二天顶着黑眼圈来给她送早餐;想起今年春天,她在毕业展布展时摔了一跤,他蹲在地上帮她擦眼泪,说"画比人重要";想起此刻,他说"我想和你一起",声音里带着点发颤的期待。
"江翊。"她吸了吸鼻子,"上海的冬天...比波士顿冷吗?"
"冷。"他笑了,"但...有你在,就不冷了。"
第西节 科普馆的蓝图
三个月后,上海量子计算科普馆的工地。
楚溪戴着安全帽,站在未完工的展厅里,对着设计图指指点点:"这里要放互动装置,让小朋友能亲手操作量子比特;那边要做面光影墙,用激光模拟量子纠缠。"
江翊靠在脚手架上,手里拿着马克笔,在图纸上画着修正线:"光影墙的颜色,用你画里的薄荷绿。"他抬头看她,"你说过,薄荷绿是'希望的颜色'。"
楚溪的脸红了。她想起上周在画室,她给他看设计稿时,他在"互动装置"旁边写了行字:"楚溪的设计,比我写的论文还浪漫。"
"江馆长。"她故意板起脸,"预算超支了怎么办?"
"我有办法。"他从口袋里掏出个铁盒,是她高中时送他的薄荷糖罐,"里面存着我这些年攒的奖金。"他打开罐子,里面整整齐齐码着365颗糖,"每颗糖对应一天,我想和你一起过的日子。"
楚溪的眼泪掉在糖纸上。她想起三年前在纽约,她在画展开幕式上说:"我的光,是江翊。"此刻,他站在她身边,用最笨拙的方式,把"永远"写成了具体的数字。
"江翊。"她踮起脚吻他的唇,"我要你陪我,把每一颗糖都吃完。"
"好。"他吻了吻她的额头,"从今天开始,每天一颗。"
第五节 光的背面
科普馆开幕那天,下着太阳雨。楚溪站在光影墙前,看着小朋友们的笑声在墙上投出斑斓的影子。江翊穿着白衬衫,站在她身边,手里捧着盆薄荷——那盆从老家带来的薄荷,此刻正枝繁叶茂,叶片上沾着水珠。
"小溪!"
夏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她举着相机,身后跟着陈子昂和大学同学。"来,拍张合影!"
众人挤在光影墙前。楚溪站在中间,江翊站在她左边,母亲和父亲站在右边。镜头闪起的瞬间,她看见墙上的影子——十七岁的她和江翊站在银杏树下,他手里举着片叶子,她的素描本上画着他的侧脸。
"咔嚓。"
照片洗出来那天,楚溪在背面写了一行字:"光的背面,是彼此的光源。"
晚上,她和江翊窝在科普馆的观景台。江翊的手指划过她的手背,像在数着那些共同的岁月:"小溪,你知道吗?"
"嗯?"
"我昨天整理实验室旧物,翻到了高中时的日记本。"他轻声说,"最后一页写着:'今天给楚溪递了颗薄荷糖,她的笑比阳光还亮。我想把它封存起来,等我们老了,再拿出来看。'"
楚溪笑了。她从包里掏出个小盒子,打开是块琥珀——里面封存着十七岁的薄荷糖,糖纸上歪歪扭扭写着"给楚溪的第1颗糖"。
"我在老房子的阁楼找到的。"她说,"现在,它有了新的故事。"
江翊的眼眶热了。他握住她的手,指腹蹭过她无名指上的银戒:"小溪,我想和你...一起封存更多的故事。"
"好。"她踮起脚吻他的唇,"用画,用糖,用一辈子。"
窗外的月光洒进来,照在光影墙上。十七岁的少年和少女站在银杏树下,手中的薄荷糖闪着光,像两颗永远不会融化的星星。而在他们脚下,是正在生长的、属于他们的、光的背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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