冰冷的符文光茧无声流转,隔绝了尘世喧嚣,也凝固了时间。许静姝瘫坐在床边的地上,额头抵着那层坚不可摧却又温柔守护的冰蓝壁垒,滚烫的泪水早己被寒气凝结成细小的冰晶,挂在睫毛上。掌心玉扣紧贴着光茧,那微弱的、与光茧核心处生命律动同频的震颤,成了她与冰封世界唯一的、也是最坚韧的链接。
狂喜过后,是更深沉的寂静和一种近乎朝圣般的专注。
她不再哭泣,只是静静地“聆听”着。
聆听着那通过共生连接传来的、深海般静谧的沉眠波动。
感受着那被冰晶根须缓慢修补着的生命本源的细微律动。
捕捉着那几乎溶于虚无、却又真实存在的、源自灵魂深处的疲惫安抚。
周砚白还活着,以一种超越她认知的方式,被冰魄幼苗强行拖入了最深沉的修复沉眠。而那株幼苗,它没有死,只是如同耗尽灯油的灯芯,蜷缩在空间角落,依靠着灵泉的丝丝滋养和宿主不再恶化的生命状态,勉强维系着一点微弱的灵光。
她不能慌,不能乱。她是唯一的守护者,是这脆弱共生关系的维系点。
许静姝深吸一口气,冰冷的空气刺入肺腑,让她混乱的思绪彻底沉淀下来。她扶着床沿,慢慢站起身。双腿因之前的惊吓和长时间的跪坐而麻木发软,但她站得很稳。目光扫过这间冰冷、空旷、曾经弥漫绝望如今却被幽蓝光茧占据的房间。
不行。他不能这样毫无遮蔽地躺在冰冷的床上。沉眠需要温暖,哪怕只是象征性的。
她转身,脚步虚浮却坚定地冲下顶楼,冲回那个虽然清贫却充满烟火气的家。在母亲和弟妹惊愕担忧的目光中,她翻箱倒柜,将家中仅有的、压箱底的两条半新棉被和母亲陪嫁的一条厚实绒毯抱在怀里,又抓了两个松软的枕头。
“姐,你这是……”弟弟许家栋看着姐姐苍白的脸和怀里小山似的被褥,满眼困惑。
“有用。”许静姝只吐出两个字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沙哑。她甚至来不及解释,抱着沉重的被褥,再次踏上了通往顶楼的楼梯。每一步都沉重无比,但怀中的温暖却给了她一丝支撑。
回到房间,她小心翼翼地将棉被一层层铺在冰冷的床板上,再将那条厚绒毯仔细盖在流转着符文的冰蓝光茧之上。柔软的织物覆盖了冰冷的符文,那幽蓝的光芒似乎被这粗糙的温暖包裹得柔和了些许。她又将枕头轻轻垫在光茧“头部”的位置下方。做完这一切,她退后一步,看着被柔软织物簇拥着的冰蓝光茧,仿佛一个被小心安放在温暖巢穴中的奇异巨卵。冰冷与柔软,守护与沉眠,形成一种奇异而和谐的景象。
守护的堡垒暂时搭建完成。接下来,是维系。
许静姝的目光投向掌心那枚温润的玉扣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,玉扣与光茧之间那根无形的、由冰魄能量构成的丝线,此刻正源源不断地、极其缓慢地汲取着她自身的精力——虽然微乎其微,但这持续的消耗是真实存在的。这是维系共生连接的代价。
她需要能量,需要补充。不仅仅是为了自己,更是为了保持玉扣的活力,为了那根连接着周砚白生命线的丝线不会因为她的虚弱而中断。
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,无视母亲欲言又止的担忧,一头扎进厨房。灵泉空间里,那株冰魄幼苗依旧萎靡地蜷缩着,原本晶莹剔透的叶片黯淡无光,只有根部还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灵性。她心疼地看着它,小心翼翼地从灵泉中舀出最清澈、蕴含生机最浓郁的一捧水,轻轻浇灌在幼苗的根部。
泉水渗入黑色的空间土壤。许静姝屏息凝神,集中全部意念,试图沟通那沉睡的幼苗灵性:“坚持住……我们一起……守着他……”她不知道幼苗是否能“听”到,但她必须尝试。
做完这一切,她才开始为自己准备食物。没有心思做复杂的,只是用空间优化过的大米,加入大量灵泉水,熬煮了一锅浓稠得近乎米糊的白粥。滚烫的米粥带着谷物最朴实的香气和灵泉的甘洌,被她小口小口、近乎机械地吞咽下去。温热的食物顺着食道滑入胃袋,化作一股股细微却坚定的暖流,驱散着西肢百骸的寒冷和疲惫,也缓慢地补充着她消耗的心神和精力。她能感觉到,随着热粥下肚,掌心玉扣似乎也微微温热了一丝,与光茧的连接也更加稳定。
***
接下来的日子,许静姝的生活被切割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世界。
白天,她是红星食堂后厨那个沉默、高效、眼神带着挥之不去疲惫的帮工许静姝。后厨的流言蜚语并未因周砚白那日的现身和“学术认证”而彻底消失,只是转入了更深、更隐蔽的地下。张翠花彻底沉寂了,像一条蛰伏在阴暗角落的毒蛇,眼神怨毒却不敢再轻易嘶鸣。王大姐等人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,敬畏中掺杂着难以言喻的疏离和探究。许静姝对此心知肚明,却毫不在意。她的心,有一大半早己不在这个烟火缭绕的后厨。她只是凭借着刻入骨髓的厨艺本能和“冰魄视界”的精准掌控,麻木地完成着分内的工作,如同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。她的目标很明确:赚取那微薄的工资和粮票,换取维系生存和守护的必需品。
只有傍晚收工后,当她提着精心熬煮的、融入灵泉的汤羹或米粥,踏上那条通往顶楼的、仿佛隔绝了尘世的楼梯时,她眼中那层麻木的疲惫才会悄然褪去,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虔诚的专注和沉静。
推开那扇虚掩的房门,迎接她的,永远是那无声流转的冰蓝光茧。它静静地躺在柔软的被褥和绒毯之中,散发着恒定而冰冷的幽光,如同房间的中心,也是她世界的中心。
许静姝会放下保温桶,搬过那张唯一的椅子,坐在光茧旁边。她不再像最初那样慌乱无措地贴着光茧呼唤,而是保持着一种安静的距离。她会先小心翼翼地给空间里那株萎靡的冰魄幼苗浇灌灵泉,传递着无声的鼓励。然后,才打开保温桶。
她不再试图喂食。光茧隔绝了一切物理接触。她只是盛出一碗温热的粥或汤,放在靠近光茧的床头柜上,让那带着食物香气和灵泉生机的温热气息,在冰冷的房间里慢慢氤氲开来。
做完这些,她便静静地坐着。
掌心轻轻覆在冰冷的符文光茧上。
闭上眼睛。
心神沉入那片由玉扣和共生连接构筑的奇异通道。
她不再费力地呐喊,而是将自己的存在,化作一种温和、稳定的精神“背景”。
像无声流淌的溪水,浸润着干涸的土地。
像恒定的星辰,照耀着深邃的寒夜。
她“感受”着光茧内那深海般的静谧沉眠,那缓慢而坚定的生命律动。她将自己的疲惫、一天的见闻、对家人的牵挂、甚至后厨那些压抑的流言……都化作一种平和的、不带任何强迫性的精神涟漪,轻轻传递过去。没有期待回应,只是让他感知到——外面,还有一个世界,还有一个她,在守候。
有时,她会低声哼唱。哼唱记忆深处模糊的童谣,哼唱食堂里听来的不成调的小曲。声音很轻,很柔,在寂静的房间里如同微风拂过。她不知道沉睡的灵魂是否能“听”到,但她相信,这声音里蕴含的属于“生”的韵律和温度,或许能穿透那冰封的壁垒。
更多的时候,是长久的沉默。一人,一茧,在昏暗的光线中相对无言。只有掌心玉扣与光茧之间那微弱却恒定的能量流转,证明着两个世界的连接未曾中断。
在这日复一日的、近乎枯寂的守护中,一种奇妙的变化在悄然发生。
最初,她只能模糊地感知到周砚白整体的生命状态——活着,沉眠,修复中。
渐渐地,她开始能捕捉到那律动中极其细微的起伏变化。有时,当窗外月光特别明亮地洒在光茧上时,那律动会显得稍微……舒缓一丝?有时,当她哼唱某段旋律特别柔和的调子时,那深海的静谧中似乎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、难以捕捉的……涟漪?
最让她心神悸动的,是当她将掌心长久地、充满某种强烈而纯粹情绪(比如对母亲病情的担忧,或者想起弟妹懂事的笑容)贴在光茧上时,她能感觉到,那冰茧深处传来的、属于周砚白的生命律动,似乎会随之产生一种极其微妙的……**共振**?仿佛他那冰封的灵魂,也在无意识中,回应着来自外界的强烈情感波动。
这种感知越来越清晰,越来越具体。不再是模糊的状态,而像是一种无声的、首达灵魂深处的……**低语**。一种超越了语言、超越了五感、只存在于冰魄共生连接中的……**灵犀相通**。
她甚至能隐约“感觉”到,那株空间里萎靡的冰魄幼苗,在她日复一日的灵泉浇灌和意念沟通下,根部那点微弱的灵光,似乎……顽强地明亮了那么一丝丝?虽然叶片依旧黯淡,但那股濒死的萎靡感,正被一种顽强的、缓慢复苏的生机所取代。
暗香浮动,不在鼻端,而在魂灵深处。
盈袖相伴,非是形影,而是沉眠中共生的灵犀一线。
许静姝依旧不知道这冰封何时是尽头。但在这无声的守护中,在这奇异的灵犀相通里,她的心,不再彷徨,不再恐惧,反而沉淀出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宁与力量。她知道,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。那冰茧中的灵魂,那空间里的幼苗,都在以自己的方式,与她一起,在这漫漫长夜中,顽强地等待着破茧重生的那一刻。
灵泉浇灌冰魄幼苗,暗香无声盈袖,共守这沉眠长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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