就在这时,苏景阳凑近棺尾,指着骸骨脚踝附近一块颜色略深的棺板。
“大人,看这里!”
赵秉乙俯身细看。
那块棺板似乎有细微的撬动痕迹!
他心中一动,拔出随身匕首,沿着缝隙小心撬动。
一小块松动的木板被撬了起来,露出下面一个被凿出的方形小暗格!
暗格里,静静躺着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袱!
包袱上,还盖着一层早己板结的石灰。
赵秉乙的心提到了嗓子眼。
他小心翼翼地将油布包裹取出,入手沉甸甸、硬邦邦。
打开层层油布,里面赫然是一个巴掌大小的生铁盒子!
盒子表面锈迹斑斑,但锁孔清晰可见。
他掏出那枚沾满油污、刻着“葛”字的铜钥匙,手指因激动而微微颤抖。
钥匙插入锁孔。
咔哒!
一声清脆的机括弹跳声,在死寂的坟地里如同惊雷!
铁盒盖子弹开一条缝。
赵秉乙颤抖着手掀开盒盖。
盒子里,一张折叠整齐、略有些发脆的桑皮纸静静地躺着。
他小心地取出,展开。
泛黄的纸页上,墨迹清晰如昨:
永乐十五年七月,查清河南岸军屯地叁佰贰拾亩,实为前千户所操练校场。?
县丞吴德顺,勾结里长王老五,伪造地契,暗移界碑,强占其地,划入白家名下桑园。?
原界碑石尚埋于老桑树根下三尺,可为铁证。?
原契副本一式两份,此为其一,另一份……?
落款处,是葛子铭亲笔签名和鲜红的手印!
“找到了!”
张武声音压抑着狂喜。
赵秉乙死死攥着这张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桑皮纸。
炎炎夏日,纸张却冰冷刺骨,仿佛带着葛子铭未寒的冤气和执念。
后背的剧痛如潮水般袭来,赵秉乙眼前阵阵发黑。
他身体晃了晃,猛地单膝跪倒在坟土上。
“大人!”
苏景阳和张武同时惊呼。
赵秉乙摆摆手,将那地契按在心口,感受着它传来的冰冷与滚烫交织的力量。
“快……快收拢!
填土!
恢复原状!
立刻离开!”
他声音嘶哑,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。
每一秒停留,都多一分危险。
众人立刻动手,将棺盖复位,泥土迅速回填。
张武几人动作极快,力求恢复原貌。
赵秉乙强撑着站起,将那铁盒连同油布重新塞回怀中深处。
就在他们将坟头大致堆好,准备上马的瞬间——
“咳!咳咳咳!”
赵秉乙再也压制不住,猛地弯腰剧烈咳嗽起来,一股腥甜首冲喉头。
他用手死死捂住嘴,指缝间赫然渗出了刺目的殷红!
“大人!”苏景阳脸色剧变。
“走!”
赵秉乙一抹嘴角血迹,眼中是决绝的火焰,翻身艰难爬上马背。
“快!”
马蹄声踏碎黎明前的死寂。
五人五骑,裹着满身的泥土气息和血腥味,如同受伤的孤狼,冲出山坳,投入苍茫的归途。
只留下那座新填的坟茔,默默注视着他们消失的方向,仿佛无声的守望者。
……
翌日清晨。
青阳县衙。?
没下雨,但天色依旧阴沉。
县丞吴德顺迈着方步,穿过大堂踱进二堂。
他今日特意换了一身簇新的酱紫色绸面首裰,腰间玉带上那枚翡翠扳指流转着温润的光泽,脸上带着一丝惯有的、恰到好处的从容笑意。
二堂里静悄悄的,只有两个小书吏在角落里无声地整理着文书。
没有赵秉乙的身影,也没有他那形影不离的老师爷苏景阳,连他那莽夫般的捕头张武都不见踪影。
“咦?今日赵大人尚未视事?”
吴德顺故作惊讶地看向旁边侍立的主簿胡昕远,声音不高不低,刚好能让二堂内外的人都听清。
胡昕远连忙躬身,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忧虑。
“回县丞老爷,赵大人昨日傍晚外出,说是去城西体察暴雨后流民安置情况,至今……未曾回衙。
苏师爷和张捕头,连同两位衙役,也跟着去了。”
他小心地看了看吴德顺的脸色,补充道,“大人昨夜淋了雨,担忧他……”
“哦?”
吴德顺眉尾微微一挑,慢悠悠地走到平日赵秉乙坐的主位旁,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光洁的紫檀木扶手,眼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快意。
他拖长了调子,语气带着长辈般的“关切”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。
“年轻人啊,就是这般不知爱惜己身。
前日鬼愁涧一行本就寒气侵体,如何又冒雨奔波?
这身子骨,怕是吃不消喽!”
他摇摇头,叹息一声,仿佛真的在为这位不懂事的“晚辈”操心。
他顺势在主位旁的客座上坐下,接过小厮奉上的热茶,惬意地吹了吹浮沫,啜饮一口。
“无妨,无妨。”
吴德顺放下茶盏,脸上那点“忧虑”瞬间消失,取而代之的是掌控一切的沉稳。
“赵大人体恤民情,心忧公务,实乃青阳百姓之福。
想必是被暴雨困在城外哪个庄子上休养了。
衙门里大小事务,自有老夫署理几日,不妨事的。”
他转向胡昕远,语气温和却不失威严。
“胡主簿,今日的粮赋清册可备好了?
还有南市税银的入库单子,一并拿来吧。”
“是,是,卑职这就去取。”
胡昕远连声应着,快步退下。
二堂里只剩下吴德顺悠然的啜茶声。
他靠在椅背上,指腹缓缓着那枚冰凉的翡翠扳指,目光透过窗户投向外面灰蒙蒙的天空,嘴角勾起一丝深不见底的冷笑。
赵秉乙!
就算侥幸从鬼愁涧爬出来,那要命的寒气也够他躺上一年半载。
这青阳县的天,终究还是他吴德顺说了算。
……
而另一头。
青桑村。
沈知蚕忽然感到一阵心悸,隐隐约约中似乎有股力量牵引着她往外走。
“知蚕妹妹,你去哪里?”
沈大壮刚从山上砍竹归来,手里提着几截大小不一的竹筒。
“大壮哥,我想去河边走走……”
沈大壮心头一酸。
丫头这是想爷爷了。
“我陪你去!”
怕丫头不同意,他忙颠了颠竹筒补充道:“做打酒器,需要河边的砂子打磨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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