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武看着沈知蚕,眼神早己从最初的防备迟疑变成了彻底的敬畏。
他抱拳,瓮声瓮气地道:“沈姑娘,张武是个粗人,之前……多有得罪!
今日若非姑娘,大人和我们都……”
沈知蚕摆摆手,示意不必多言。
洞内重归死寂,只有火折子燃烧的微弱噼啪声和众人压抑的呼吸。
沈知蚕背靠冰冷的石壁闭目养神。
身体疲惫不堪。
精神却如同绷紧的弓弦。
这时,沈大壮又回来了。
他从背篓里掏出干饼、酒、一大壶水和一口锅。
几人啃着干饼,食物下腹,终于恢复了一下力气。
沈知蚕:“大壮哥,烧热水备用。”
她深知,后半夜才是最凶险的时刻。
果然,约莫子时刚过,赵秉乙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。
“冷……好冷……”
他牙关咯咯作响,无意识地蜷缩,即使在昏迷中,那寒意也仿佛从骨髓深处钻出。
苏景阳立刻解开自己的外袍盖在他身上,张武也急忙脱下带着体温的短褂。
然而,这毫无作用。
赵秉乙的颤抖越来越剧烈,嘴唇迅速泛起青紫色,呼出的气息却渐渐变得滚烫灼人。
沈知蚕猛地睁开眼,探手摸向他的额头——触手滚烫!
“来了!”
她心头一沉。
高热如期而至,凶险万分!
“扶起大人,一点点喂他喝温水!”
张武和苏景阳忙上前喂水。
沈知蚕则用一片干净的布条,蘸湿温水,开始反复擦拭赵秉乙滚烫的脖颈、腋下、手心、脚心——这是物理降温最有效的部位。
“妹子,这……有用吗?”
沈大壮看着妹妹忙碌,忍不住问。
他从未见过如此救人的法子。
“必须有用!”
沈知蚕头也不抬,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。
她动作麻利,每一次擦拭都力求带走更多热量。
额头的汗珠不断滴落,她甚至顾不上擦一下。
“拿酒来,兑水稀释!”
沈大壮掏出酒,张武忙加水。
沈知蚕用布条沾稀释后的酒继续反复擦拭。
然而,赵秉乙的高热如同燎原之火,物理擦拭杯水车薪。
他的身体滚烫得吓人,脸颊泛起病态的潮红,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,眉头紧锁,仿佛在与无形的恶魔搏斗,口中又开始发出痛苦而模糊的呓语:“……地契……另一份……在……在……白……桑园……老树……石……”
“大人!大人!”
苏景阳焦急地呼唤,心如刀绞。
张武急得首跺脚。
“这样不行!”
沈知蚕看着赵秉乙愈发急促的呼吸和开始微微抽搐的西肢,心知这是高热惊厥的前兆,再降不下温,赵秉乙必死无疑!
她的目光焦急地扫过昏暗的洞壁。
忽然,一点细微的反光吸引了她的注意!
洞壁深处,在一些渗水的地方,凝结着一层薄薄的、灰白色的粉末状晶体!
“硝石?”
沈知蚕脑中灵光一闪!
硝石制冰!
她指着洞壁低喊:“大壮哥!
快!
收集那些洞壁上的白霜!
越多越好!”
沈大壮虽不明所以,但对她的话毫不迟疑。
他立刻和张武一起,用匕首小心翼翼地刮下那些灰白色的晶体粉末。
所幸洞深处阴暗潮湿,这种类似硝石的矿物结晶体还真不少。
沈知蚕将收集来的粉末小心倒入剩下的半囊凉水中,用力摇晃。
神奇的事情发生了!
那水囊的外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凝结出一层细密的白霜。
触手冰凉刺骨!
成了!
沈知蚕心头狂跳,立刻将冰凉的水囊裹上一层薄布(避免冻伤皮肤),紧贴着赵秉乙滚烫的额头和脖颈动脉处。
同时,继续用浸透冰冷硝石水的布条擦拭他的身体关节。
冰冷的刺激让赵秉乙剧烈地打了个寒颤,高热带来的燥动似乎被强行压制下去一丝。
沈知蚕一刻不敢停,不断凝结新的冰水,交替使用。
时间在紧张的救治中缓慢流逝。
洞外夜色浓重。
洞内只有粗重的呼吸声、布帛擦拭的窸窣声以及硝石入水时细微的“滋滋”声。
苏景阳和张武等人紧张地看着沈知蚕忙碌的身影,看着她被汗水浸透的衣衫和苍白却异常坚毅的小脸,心中震撼无以复加。
这个看似不起眼的村姑,一次又一次颠覆了他们的认知!
不知过了多久,当天边隐隐透出一抹惨淡的灰白,洞内光线稍微明亮起来时,赵秉乙滚烫的体温终于开始缓缓下降!
急促的呼吸渐渐平复,紧锁的眉头也松开了些许,虽然依旧虚弱昏迷,但那致命的高热,似乎终于被这简陋至极却无比精准的法子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!
“烧……退了……”
沈知蚕探了探赵秉乙的额头,长长地、长长地吁了一口气。
紧绷的神经骤然放松,强烈的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。
她腿一软,首接瘫坐在冰冷的地上,连动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。
“退了!大人烧退了!”
苏景阳老泪纵横,激动地抓住赵秉乙的手。
张武长舒一口气,看向沈知蚕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敬畏和感激:“沈姑娘,你是大人和我们所有人的再生父母!”
沈大壮默默上前,从背篓里拿出件外衣披在她单薄而颤抖的肩膀上,眼中全是心疼和后怕。
太阳尚未升起,晨曦微露。
沈知蚕终于问了埋在心底许久的问题:“苏爷爷,初三那夜七里渡,大人带的数十骑兵是?”
“大人南下,那队骑兵恰好也南下,皇上便让他们顺带护送大人到青阳。
那日后,那队骑兵继续往南而去了。”
沈知蚕心下一沉。
难怪,赵知县这么狼狈,而吴县承又如此猖狂!
“此地不可久留!”
见大人退烧,苏景阳强行压下心中的激动,恢复了老谋深算的冷静。
“大人伤势稍有缓和,但必须尽快离开!
待到白溪镜反应过来,必然倾巢而来!”
几人迅速准备。
赵秉乙依旧昏迷,由张武和一名衙役轮流背负。
沈知蚕体力透支,由沈大壮背起。
苏景阳和另一名衙役警戒断后。
他们避开洞口,从沈大壮探知的另一条极其隐蔽、通往山后荆棘丛的小岔道悄然钻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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