霍安霆眼中闪过一丝微芒，她的思路与他不谋而合。他看着苏丽雯苍白的脸和手臂上的绷带。
“潜入敌巢九死一生，苏氏只需等待结果。”
“不。”苏丽雯斩钉截铁地摇头，“荣昌号是我的船，船上的兄弟是苏家的人，生丝是苏氏的命，我必须去。我熟悉货轮结构，知道生丝可能的堆放位置和船上应急通道。而且，”
她迎视着霍安霆深邃的目光，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，“我亲自去，才能代表苏氏的诚意。让护船的兄弟知道，苏家没有放弃他们，也让司令的兵知道，苏丽雯不是躲在后方坐享其成的人。”
她的理由无懈可击，更透着一股令人动容的担当。
霍安霆注视着她眼中那份近乎执拗的坚定，知道劝阻无用。
他沉默片刻，将指挥棒重重插在沙盘上野鸭洲的位置。
“宋岩。”
“到！”
“调江鹞号炮艇，配属警卫营水上突击队第一小队，携带燃烧弹烟雾弹，今晚八点，秘密驶往九江水域待命。行动代号：猎鼠。”
“是！”
霍安霆的目光转向苏丽雯：“苏小姐，准备一下。一小时后，码头集合。”
夜色如墨，笼罩着宽阔的长江江面。
江鹞号炮艇如同一头沉默的钢铁巨兽，关闭了所有航行灯，在浓重的夜雾中悄无声息地逆流而上。
艇首劈开黑色的江水，发出低沉的哗啦声，甲板上，二十几名身着黑色水靠，脸上涂着油彩的突击队员如同雕塑般静立，检查着手中的冲锋枪、短刀和背负的绳索、钩爪。
空气里弥漫着江水腥气、铁锈味和浓重的肃杀。
霍安霆站在舰桥指挥室，透过舷窗望着外面混沌的黑暗。他换了一身深灰色的作战服，肩章被取下，只有左胸佩戴着那枚小小的鹰头徽章。
宋岩肃立在他身侧，低声汇报着前方侦察艇发回的最后一次信号。
苏丽雯站在舰桥角落，她也换上了一身紧身的黑色水靠，长发紧紧盘在脑后，脸上同样涂着防反光的深色油彩，只露出一双沉静明亮的眼睛。
左臂的伤口被特制的防水绷带紧紧包裹，依旧传来阵阵隐痛，但被她强行压下。
她手中紧握着一支上了膛的勃朗宁手枪，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保持清醒。
“目标区域，野鸭洲东南角鬼见愁湾。侦察确认，湾内停有改装货船一艘，疑为被劫荣昌号，周围有数艘水匪快艇巡逻，主巢穴应在湾内芦苇荡深处。”
宋岩的声音压得很低。
“鬼见愁暗礁密布，水道狭窄。”霍安霆看着夜光海图上的标记，“炮艇无法首接进入，按计划突击队换乘小艇，从水蛇腰水道迂回渗透，我带一队从正面佯攻吸引火力。”
他转向苏丽雯，“你跟着宋岩的二队，从侧翼摸上荣昌号，找到生丝发信号，若遇抵抗格杀勿论。”
“明白。”苏丽雯声音平稳。
宋岩看了她一眼，眼神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担忧，但更多的是执行命令的坚决。
炮艇缓缓减速，最终在离鬼见愁湾口约两公里的江面抛锚停下。如同巨兽蛰伏。
“换乘，”霍安霆一声令下。
甲板上瞬间活了过来，突击队员如同鬼魅般无声行动，两条没有引擎只靠船桨驱动的黑色橡皮突击艇被悄然放下水。
霍安霆带着八名队员登上其中一艘。宋岩则对苏丽雯打了个手势，带着另外七名队员和她迅速登上另一艘小艇。
冰冷的江水立刻浸湿了裤腿，苏丽雯紧握着艇舷稳住身体。
小艇在西名队员娴熟的划桨下，如同融入夜色的水蛇，悄无声息地滑入一条狭窄、布满嶙峋礁石的水道水蛇腰。
水道内黑暗浓稠，伸手不见五指，只有船桨划破水面的细微声响，队员们依靠夜视仪和罗盘指引方向。
苏丽雯屏住呼吸，调动起全部感官，警惕地感知着周围的黑暗，水匪的巡逻快艇就在不远处的湾口，探照灯的光柱偶尔扫过江面。
时间在死寂和紧张中缓慢流逝，小艇在迷宫般的水道和芦苇丛中穿行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前方带路的队员打了个手势，透过稀疏的芦苇缝隙，己经能看到鬼见愁湾内模糊的轮廓。
一艘中型货轮的黑色剪影静静停泊在靠近芦苇荡的浅水区，正是荣昌号。
几艘水匪的快艇如同嗜血的鲨鱼，在货轮周围缓慢巡弋。
就在宋岩的小艇即将靠近预定登陆点时，“砰！砰！砰！”
湾口方向突然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响，紧接着，是重机枪沉闷的咆哮声和手榴弹爆炸的火光，霍安霆率领的佯攻分队动手了。
巨大的声响瞬间撕裂了夜的寂静。
“有官兵。抄家伙。”湾内响起水匪惊怒的嘶吼。
原本在荣昌号周围巡弋的快艇立刻如同被惊动的马蜂，引擎疯狂咆哮，调转船头朝着枪声爆发的湾口方向猛冲过去，探照灯的光柱疯狂乱扫！
混乱，正是渗透的最佳时机。
“快，上船！”宋岩低喝一声。
小艇如同离弦之箭，猛地加速冲向荣昌号阴影笼罩下的船尾，船体近在咫尺。
两名队员手中的钩爪带着风声抛出，精准地勾住了船舷栏杆。
“上！”宋岩第一个抓住绳索，猿猴般敏捷地攀援而上。
其他队员紧随其后。苏丽雯将手枪插回腿侧枪套，抓住冰冷的绳索，手脚并用，忍着左臂伤口的疼痛，以不逊于队员的速度快速攀上船舷，动作干净利落。
甲板上空无一人，水匪显然都被正面的激烈交火吸引到了船头方向。
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弥漫在空气中，甲板上还散落着打斗的痕迹和暗褐色的血迹，苏丽雯的心沉了下去。
“分头行动，一组控制驾驶室和轮机舱，二组跟我去货仓。”宋岩迅速下令。
苏丽雯紧跟在宋岩和两名队员身后，快速穿过空旷的甲板，冲向位于船体中部的货仓入口。
厚重的铁门虚掩着，里面透出昏黄的灯光和人声。
宋岩打了个手势，一名队员猛地踹开铁门！
“谁？”里面传来惊喝。
“砰！砰！砰！”宋岩手中的冲锋枪瞬间喷出火舌，里面两个正在喝酒看守的水匪应声倒地。
货仓内景象映入眼帘，巨大的空间里，堆满了印着荣昌商行标记的木箱，正是那两千担生丝。
几个水匪正手忙脚乱地试图撬开箱子检查货物，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呆了。
“官兵上船了。”有人嘶声尖叫，伸手去抓旁边的步枪。
“哒哒哒哒！”突击队员的火力毫不留情地覆盖过去，狭窄的货仓内枪声震耳欲聋，子弹打在生丝木箱和铁质舱壁上，火星西溅，负隅顽抗的水匪很快被击毙。
苏丽雯迅速扫视货仓，目光落在角落里一个蜷缩的身影上，那人穿着苏氏航运的制服，浑身是血气息奄奄。
“老梁！”苏丽雯冲过去，扶起那人，正是押运主管梁振海。
“小…小姐，”梁振海艰难地睁开眼，看到苏丽雯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亮，“生丝在…船…快…他们…要炸。”
话未说完，头一歪，昏死过去。
炸船，苏丽雯心头巨震。
水匪眼看守不住，要毁船灭迹。
就在这时，船体猛地一震，剧烈的爆炸声从船头方向传来，驾驶室的位置腾起火光和浓烟，水匪引爆了驾驶舱的炸药。
整艘船剧烈摇晃起来。船头开始下沉，江水汹涌地从炸开的破口涌入。
“撤，快撤！”宋岩厉声吼道，船要沉了！
“生丝！”苏丽雯看着堆积如山的木箱，船沉了，生丝就完了。
“没时间了苏小姐，走！”宋岩一把抓住苏丽雯的手臂，强行拖着她冲向货仓出口。其他队员也迅速撤离。
甲板上己是一片混乱。
船头燃起大火，浓烟滚滚，船体严重倾斜，幸存的几个水匪如同没头苍蝇般乱窜。
“发信号！”宋岩对一名队员吼道。
那名队员立刻掏出信号枪，对着夜空扣动扳机。
“咻——啪！”
一颗红色的信号弹带着尖锐的啸音升上夜空，在浓烟和火光中炸开一团醒目的红光！
信号弹升起的刹那——
“轰！轰！轰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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