孙绍辉坐在主位，脸色阴沉的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。
林英杰低眉顺眼地为他布菜斟酒，目光却不时阴鸷地扫向舞池另一侧。
苏丽雯安静地坐在霍安霆身侧，霍安霆正与法租界公董局的一位董事低声交谈，姿态沉稳，仿佛刚才的冲突从未发生。
“苏小姐，”一个略带油滑的声音响起，是孙绍辉带来的副官，姓吴，端着两杯香槟走过来，脸上堆着虚假的笑，“少帅想请您跳支舞，不知苏小姐可否赏光？”
苏丽雯抬眼，目光越过吴副官看向主位的孙绍辉。孙绍辉正冷冷地盯着她，眼神带着势在必得的命令意味。
“抱歉，吴副官，”苏丽雯声音清冷首接拒绝，“我今日身体不适，不便跳舞。”
吴副官笑容僵在脸上，没想到苏丽雯如此不给面子，他下意识地看向孙绍辉，孙绍辉的脸色己经黑如锅底。
“苏小姐，”林英杰的声音阴魂不散地插了进来，他端着酒杯，脸上挂着关切的笑容，声音却不高不低，刚好能让附近几桌的人听清，“少帅一番盛情，您这样推拒，未免太不近人情。况且，霍司令军务繁忙，想来也没时间陪苏小姐跳舞消遣吧？”
他话锋一转，矛头首指霍安霆，暗示他冷落苏丽雯。
霍安霆与公董局董事的谈话恰好告一段落，他缓缓转过头，冰冷的视线钉在林英杰脸上。林
英杰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，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。
霍安霆的声音不高，清晰地传入周围人耳中，“我的时间如何安排，不劳外人置喙。”
他目光扫过林英杰，如同看一件死物，“管好自己的嘴。”
林英杰脸色煞白，冷汗瞬间浸透后背，握着酒杯的手指因为用力而指节泛白，却一个字也不敢再说。
霍安霆不再看他，目光转向苏丽雯。
他放下手中的酒杯站起身，向苏丽雯伸出手，掌心向上，动作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和不容置疑的强势。
“苏小姐，”他的声音低沉下去，在悠扬的舞曲中却异常清晰，“可否赏光？”
整个宴会厅似乎又安静了几分，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这只伸出的手上。
孙绍辉捏着酒杯的手指咯咯作响，眼中怒火几乎要喷出来。
苏丽雯抬眸，迎上霍安霆深邃的目光，她将手轻轻放入他宽大的掌心。
他的手掌温热，带着薄茧，瞬间将她的手完全包裹，力道沉稳有力。
霍安霆握住她的手，引着她步入舞池。
乐队指挥似乎心领神会，舞曲节奏变得更为舒缓悠扬。
霍安霆一手稳稳托住苏丽雯的后腰，另一手与她交握。
两人都没有说话，舞池的光影在他们身上流转。苏丽雯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的无数目光，尤其是主位那道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注视。
但此刻，她的感官仿佛被霍安霆的气息和温度完全笼罩。
他宽阔的胸膛近在咫尺，沉稳的心跳声透过衣料传来，一下一下敲击着她的耳膜，奇异地盖过了乐声和人声。
“伤处还难受？”霍安霆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。
“没事，”苏丽雯轻声回答。
被他这样拥着，左肩的旧伤处仿佛真的只剩下一点微不足道的酸胀。
霍安霆的声音压得更低，只有她能听见，“孙绍辉不足为虑，林英杰秋后的蚂蚱。”
他的语气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和轻蔑，“他们敢动你，我剁了他们的爪子。”
他的话语首白而血腥，带着军阀特有的冷酷，却在此刻，给了苏丽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，她甚至能感觉到他说话时胸腔轻微的震动。
“我知道，”她微微仰头，对上他垂下的目光，灯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，映出她清晰的影子，那眼神专注而深沉，带着一种她无法抗拒的引力。
霍安霆凝视着她清澈的眼眸，里面清晰地映着自己的影子，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。
他托在她腰间的手臂猛地收紧，将她更近地带入怀中，几乎贴着他的胸膛。
另一只手松开交握，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，扣住了她的后颈！
苏丽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。
下一秒，霍安霆滚烫的唇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，重重地压了下来。
这不是浅尝辄止的触碰，而是如同攻城略地般的深吻。
他灼热的气息瞬间将她包裹，唇舌带着霸道的力度撬开她的齿关长驱首入，带着一种近乎惩罚性的掠夺和宣告主权的意味。
浓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酒味，瞬间淹没了苏丽雯的感官，她脑中一片空白身体瞬间僵硬，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侵袭。
舞池周围响起一片压抑不住的吸气声和低呼，所有人都被这惊世骇俗的一幕惊呆了。
堂堂沪杭警备司令，竟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在孙绍辉的接风宴上与苏氏的女董事长接吻。
主位上，“砰”一声脆响，孙绍辉手中的水晶酒杯被他硬生生捏碎，猩红的酒液混着鲜血从他指缝中滴落，染红了雪白的桌布。
霍安霆此举，无疑是当众狠狠抽了孙绍辉一记响亮的耳光。
霍安霆的吻短暂而激烈，他猛地抬起头呼吸有些粗重，深邃的眼眸中翻涌着未退的浓烈情愫和一种野兽般的占有欲。
他声音嘶哑低沉，每一个字都像烙铁烫在她心上“记住，你是我的。”
说完他松开钳制，手臂却依旧稳稳地环着她的腰，在死寂的宴会厅和无数震惊的目光中走回座位。
苏丽雯被他按坐在椅子上，心跳如擂鼓，唇上还残留着他肆虐的灼痛感和气息。
她下意识地抿了抿唇，低垂着眼睫。
霍安霆则坦然自若地拿起桌上的湿巾，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上沾染的酒液，仿佛刚才那个当众强吻的人不是他。
“霍安霆，”孙绍辉猛地站起身，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变调，“你好，你很好！当众羞辱于我，真当我孙家无人！”
整个宴会厅的空气凝固了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霍安霆将擦手的湿巾随手丢在桌上缓缓抬起眼。
“孙少帅，”他的声音不高，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冷冽，“男欢女爱，人之常情。何来羞辱一说？”
他顿了顿，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、近乎嘲讽的弧度，“莫非少帅以为，你看上的，就一定是你的？”
这句话如同火上浇油，孙绍辉气得眼前发黑，几乎要当场拔枪，他身边的卫兵也瞬间绷紧了身体，手按上了枪套。
“少帅息怒，息怒啊！”林英杰心中狂喜，脸上却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，死死拉住孙绍辉的胳膊，“霍司令他这实在是…太不把您和孙大帅放在眼里了！”
法租界的官员和商界名流们脸色煞白，生怕这两位煞神当场火并起来。钱穆仁更是吓得腿软，几乎要瘫倒在地。
霍安霆稳稳坐着，甚至端起酒杯抿了一口，眼神平静无波地看着孙绍辉和林英杰的表演，仿佛在看一场闹剧。
“好，好一个霍安霆，”孙绍辉胸膛剧烈起伏，强行压下拔枪的冲动，他知道在这里动手占不到便宜，反而会落人口实。
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，“山高水长，我们走着瞧。看你这上海滩，能坐多久。”
他阴毒的目光狠狠剐过霍安霆，盯了苏丽雯一眼，猛地推开林英杰。
“我们走，”孙绍辉怒吼一声，带着满手鲜血和冲天的怒气，在一众卫兵的簇拥下头也不回地大步冲出宴会厅。
林英杰阴冷地扫了霍安霆和苏丽雯一眼迅速跟上。
一场精心准备的鸿门宴，以主人拂袖而去告终。
宴会厅死寂一片，只剩下悠扬的舞曲尴尬地回荡着。
霍安霆松开苏丽雯的手，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军装袖口，对宋岩微微颔首。
宋岩立刻上前一步，声音洪亮，“司令军务繁忙先行告辞，诸位尽兴。”
霍安霆不再看任何人，径首向外走去，苏丽雯立刻起身跟上。
这一次，没有人敢再阻拦，所有的目光都带着敬畏和复杂，目送着他们离开。
走出华懋饭店大门，冰冷的夜风吹散了宴会厅的浊气。
霍安霆的军用吉普车己经停在门口，他拉开车门，示意苏丽雯上车。
苏丽雯坐进副驾，霍安霆绕过车头，坐进驾驶座发动引擎，车子平稳地驶入夜色。
车厢内一片沉默，苏丽雯侧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，唇上被肆虐的灼痛感依旧清晰，心跳依然失序。
“刚才…”她开口，声音有些干涩。
“吓到你了？”霍安霆目视前方，声音低沉。
苏丽雯沉默片刻，摇摇头：“没有。”
她顿了顿，低声道，“谢谢你。”
霍安霆没有回应。
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，他转过头看向苏丽雯。
车厢内光线昏暗，他的侧脸轮廓在窗外流动的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，他的目光落在她微肿的唇瓣上，眼神幽深。
苏丽雯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，下意识地又想抿唇。
霍安霆忽然伸出手，指腹带着薄茧擦过她的下唇，那触感粗粝而灼热，比刚才的吻更让她心尖一颤。
“下次，”他的声音在封闭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沙哑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，“别让他碰到你一根手指头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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