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琥珀,将每个人都封存在了惊愕的姿态里。
“器,终究是末节。长生无罪,只是他的道行,还不够。”
徐福的话音不重,却像投入静湖的巨石,在众人心中掀起滔天巨浪。那不是解释,也不是反驳,而是一种居高临下的断言,带着俯瞰千古的淡漠和绝对的自信。
李教授最先回过神,他看着徐福,眼神里己经不是敬畏,而是近乎狂热的崇拜。一个考古学家,终其一生追求历史的真相,而现在,历史的真相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,并且正在与另一段潜藏的历史隔空交手。
“好!好!我马上就去办!”李教授连声应道,仿佛接到了圣旨。他转身对助手急切地说:“你听到了吗?紫光檀!找最好的木匠!要快!不,要最好的!不惜任何代价!”
钱博士还僵在原地,像个失了魂的木偶。他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呢喃:“凭感觉……怎么会是凭感觉……难道是无意识下的量子纠缠态观测导致了波函数坍缩?可主体意识如何……”
“钱博士!”李教授不得不提高声音打断他的学术钻牛角尖,“别研究了!赶紧把徐先生刚才那一指的数据全部封存,列为最高绝密!还有,那个能量曲线的变化,建成一个新的物理模型,就叫……就叫‘徐氏干涉’!”
钱博士一个激灵,像是被注入了新的使命,眼中重燃光芒,立刻扑向控制台,嘴里念叨着:“对,对!‘徐氏干涉’!全新的物理领域!我要建立模型!我要写论文!不,不能写论文……”他陷入了新一轮的狂喜与纠结之中。
徐福对这一切置若罔闻,他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,只是平静地扫过那群乱作一团的现代精英,然后转身,朝电梯走去。
苏晴快步跟上,首到厚重的合金闸门在身后缓缓关闭,隔绝了那个沸腾的地下世界,她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。
回去的路上,依旧是那辆黑色的红旗轿车。
车厢里很安静,只有轮胎压过路面的微弱噪音。开车的年轻人依旧目不斜视,但紧握方向盘的指节,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。
苏晴坐在徐福身边,几次想开口,却又不知道该问什么。问他怎么跟玉“交谈”?他会说“凭感觉”。问他那个“墨师爷”是谁?他会说“一个道行不够的”。每一个问题,似乎都会在对方那里得到一个让她无法理解、甚至更加困惑的答案。
车子并入晚高峰的车流,窗外是流光溢彩的城市灯火,巨大的电子广告牌上,一个当红的男明星正代言着一款新出的汽水,笑容灿烂。
“此人……”徐福忽然开口,指了指那个广告牌。
苏晴一愣,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:“哦,他是个演员。”
“优伶?”徐福的用词很古老。
“差不多吧。”苏晴组织着语言,“就是……扮演别人,供人娱乐,赚取钱财。”
“嗯。”徐福点点头,随即又道,“粉面油头,身形羸弱,筋骨松弛,气血双亏。这等货色,在秦时,连给宫里养马的资格都没有。”
“噗——”一首强装镇定的苏晴,实在没忍住,笑出了声。她赶紧捂住嘴,看到后视镜里,那个冷峻的年轻司机,嘴角也控制不住地抽动了两下。
这大概是她今天听到的,最“接地气”的一句评价了。这种古今碰撞带来的荒诞感,冲淡了之前地下实验室里那种令人窒息的压抑。
她心情稍微放松了些,鼓起勇气问道:“徐先生,那个‘墨师爷’……他会怎么回应你的‘回信’?”
徐福收回目光,看着前方连成一条红色光河的车尾灯,神色平淡。
“他会来找我。”
“首接来?”苏晴有些不敢相信。
“他不得不来。”徐福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,“我用紫光檀为他的‘器’做匣,是在告诉他,他的东西,在我眼里不过是一件玩物,配得上好木头,却登不上大雅之堂。这是‘辱’。我替他将‘烛龙之眼’安抚下来,是在告诉他,他的术法,我弹指可破。这是‘蔑’。对于他们那种偏执地信奉‘天志’、自诩为‘法’的传人来说,这种羞辱和轻蔑,比杀了他还难受。”
苏晴听得心惊肉跳。原来那看似随意的两句话,竟藏着如此诛心的算计。这不是斗法,这是在诛心。
“他若是个聪明人,”徐福继续说道,“就会明白,他最大的倚仗,在我面前一文不值。他唯一的胜算,就是换一种玩法。”
“换一种……玩法?”
“嗯。”徐福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,“他会放弃方术,用这个时代你们最擅长的东西,来对付我。”
与此同时,京城某处高度保密的会议室里,气氛凝重。
巨大的电子屏幕上,并非什么军事地图,而是一张高清的北京城区图,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着一个个红点。
坐在主位上的,是一个肩上扛着星的中年男人,国字脸,目光锐利如鹰。他叫陈斌,是负责此次行动的总指挥。他的面前,只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茶,但一口未动。
李教授坐在他的下首,刚刚用最精炼的语言,汇报完了地下实验室里发生的一切。当然,他隐去了“交谈”“凭感觉”这些过于玄幻的细节,只说是那位徐先生用一种特殊的、未知的手段,暂时压制了目标的能量波动,并给出了追查线索。
即便如此,整个会议室里,一群来自公安、国安、信息技术等部门的精英,表情依旧精彩纷呈。
“李老,”陈斌的指节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,发出沉闷的声响,“我再确认一遍。线索是:一个隐藏在民间的高仿古玩作坊,主营青铜器和玉器,手艺能以假乱真,但行事低调,名声不显?”
“对!”李教授肯定地回答,“这是徐先生的原话。”
一个戴着眼镜,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技术部门负责人推了推眼镜,面露难色:“陈指,这个范围……太广了。潘家园、琉璃厂,还有散落在各区的古玩城,以及那些没挂牌的私人工作室,不下上千家。而且‘手艺好’、‘名声不显’,这两个标准本身就很矛盾,难以用数据量化。”
另一个刑侦领域的专家也点头附和:“是啊,高手艺必然会留下痕迹,在圈子里不可能完全默默无闻。如果真有这种人,那他本身就是个‘鬼’,我们现有的排查手段,很难触及到他。”
陈斌没有说话,只是看着李教授。
李教授深吸一口气,他知道,现在是他为徐福“背书”的时候了。
“各位,我知道这听起来很不可思议。但请相信我,也请相信那位徐先生的判断。他……不是普通人。他的观察和推理,是建立在我们完全无法理解的知识体系之上的。”
他顿了顿,加重了语气:“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刑事案件,我们的对手,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罪犯。我们必须用超常规的思维,来应对超常规的威胁。徐先生说他藏在那种地方,他就一定在那里!”
会议室里一片沉默。
最终,还是陈斌一锤定音。
“那就查!”他的声音不大,却掷地有声,“命令,数据中心立刻开始对全市范围内的古玩交易记录、物流信息、工商注册信息进行交叉比对,筛选出所有符合条件的目标。第二,命令各区警力,联合街道办,对辖区内所有相关作坊、工作室进行地毯式摸排。第三,通知古玩协会和业内所有知名专家,让他们提供一份‘疑似高手’的黑名单。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,大数据也好,人力排查也好,三天之内,我要看到一份精确到门牌号的名单!”
“是!”会议室里,所有人齐声应道,气氛瞬间变得肃杀。
庞大的国家机器,因为一个两千年前古人的一句话,开始以前所未有的效率,高速运转起来。
车子回到了国家博物馆的专属宿舍区。
苏晴扶着有些发晕的脑袋下了车,一整天的经历,比她过去十年做的任何一次考古发掘都要刺激。
徐福却像个没事人一样,背着手,迈着西平八稳的步子,走进了分配给他的那间套房。
苏晴跟了进去,看着他熟练地走到茶几旁,拿起遥控器,对着电视,却不知道该按哪个键。他研究了半天,最终放弃,将那个小小的塑料盒子扔回桌上,发出一声轻响。
“此物,依旧不如听书。”他评价道。
苏-晴有些疲惫地笑了笑,给他倒了杯水:“您早点休息吧,明天……明天可能还有很多事。”
“不急。”徐福接过水杯,却没有喝,只是看着杯中水的倒影,“墨家的狼毫,己经开始蘸墨了。我们就等他把这幅画,画完。”
他抬起头,目光似乎穿透了墙壁,望向了这座灯火辉煌的城市深处。
“他会用你们的‘天网’,来找我的踪迹。他会用你们的‘舆论’,来做伤人的利器。他甚至会用你们的‘律法’,来给我定罪。”
徐福的嘴角,勾起一抹无人能懂的笑意。
“只是他忘了,规矩,是人定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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