堡垒主控屏幕上,代表外部环境温度的数字,无声地跳动了一下:64.2℃。
空气被这恐怖的高温彻底扭曲,视野所及的一切景物都在晃动、变形、如同隔着沸腾翻滚的油锅。堡垒厚重的合金外壁,即使隔着内部隔热层,也隐隐传递着令人心焦的滚烫感。观察窗外的世界,是一片晃动的、金红色的炼狱绘卷。
山下,那片曾经被洪水淹没、又被高温蒸腾成巨大蒸笼的盆地,此刻呈现出一种更加令人绝望的死寂。龟裂的黑色大地裂缝纵横交错,深不见底,如同大地的累累伤疤。灼热的气流从裂缝中升腾而起,形成肉眼可见的、扭曲翻滚的热浪,将残存的建筑废墟扭曲成怪诞的剪影。
蝇潮,那曾遮天蔽日的黑色死亡之潮,在堡垒冰霜壁垒和荆棘之墙的两次打击下,并未消失。它们只是转换了形态,化整为零。如同无数股流动的、粘稠的黑色脓液,在龟裂大地的缝隙间、在倒塌建筑投下的狭窄阴影里、在干涸泥沼板结的硬壳下,无声而迅疾地穿梭。
它们不再是盲目冲击的洪流,而是变成了更加高效、更加恐怖的猎杀者。高度进化的复眼和敏锐的热感应器官,让它们能轻易锁定任何残存的热源——那些因脱水而奄奄一息、蜷缩在废墟角落的幸存者;那些在高温下加速腐败、却尚未完全失去体温的尸体;甚至,是那些因受伤或虚弱而掉队的同类!
堡垒被动声呐阵列捕捉到山下断断续续传来的、极其微弱的动静:那是绝望的、短促到几乎无法辨别的呜咽,在瞬间被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、密集的沙沙声淹没。那是无数口器啃噬皮肉、骨骼、内脏的声响。红外热成像上,代表幸存者或尸体的热源信号,如同被投入水中的火炭,迅速黯淡、熄灭,取而代之的是一小片更加密集、代表着蝇群聚集的、稍高的热源团块,但很快,这片团块也散开,继续流动,寻找下一个目标。
堡垒,如同这座死寂熔炉中唯一的孤岛。内部昏暗,只有主控台微弱的红光和恒温系统低沉的嘶鸣。能源储备:24.7%。下滑的速度因为最低能耗模式而大幅减缓,但这下降的曲线依旧稳定而残酷,如同悬挂在头顶的沙漏,无声地宣判着倒计时。
苏晚晚大部分时间都沉浸在空间内部。她盘膝坐在那片依旧灰白死寂的沙地边缘,与中央那株缓慢生长的污秽幼苗相对。她的精神如同绷紧的弓弦,持续维系着那座通往外界污秽泥潭的精神力桥梁。每一次引导能量的过程,依旧是痛苦的煎熬,如同用钝刀切割自己的灵魂。但她的眼神却比之前更加专注,更加……适应。剧痛依旧是剧痛,但她学会了在剧痛的间隙喘息,在精神的撕裂中寻找那一丝维系平衡的支点。
空间内,那株污秽幼苗己经长到了接近一指的高度。主干依旧纤细,呈现出一种病态的灰绿色。叶片倒是厚实了些,但颜色黯淡无光,表面甚至带着一层油腻的质感,摸上去有种令人不适的滑腻感。最大的变化在于它的根系。在持续汲取污秽能量的滋养下,根系在灰白沙地下蔓延的范围扩大了不少,虽然缓慢,却异常执着。这些根系所过之处,那片死寂的沙土,似乎真的被赋予了某种极其微弱的“吸附”特性。之前撒下的、早己化作飞灰的土豆苗残渣,竟被这些根系小心翼翼地包裹、分解,最终彻底融入了沙土之中,成为了幼苗自身的一部分。这是一种残酷的循环,一种建立在废墟之上的、扭曲的共生。
苏晚晚偶尔会分出一丝意念,感知着幼苗根系的这种消化过程。没有生机勃发的感觉,只有一种冰冷的、高效的分解与转化。这株幼苗,本身就是这污秽末世法则的具现化产物。
堡垒外置传感器捕捉到山下的沙沙声似乎变得更加密集,分布范围也更广了。蝇群在适应,在进化它们的猎杀效率。堡垒西侧下方那片污秽泥潭的能量场,似乎也变得更加稀薄——蝇群在清理山下食物的同时,也在本能地吸收着那些逸散的生物能量,它们同样是污秽能量的消费者。
空间内的幼苗似乎感应到了食物的减少和竞争者的存在,灰绿厚实的叶片微微向内卷曲了一下,传递出一丝模糊的、近乎本能的焦躁情绪。苏晚晚立刻加大了精神力的输出,更加专注地引导着泥潭中残余的能量流。
时间,在这死寂的熔炉中失去了意义,又成了最冷酷的敌人。堡垒的能源在缓缓消耗,空间的幼苗在缓慢生长,山下的蝇群在无声猎杀。苏晚晚如同坐在一座缓慢下沉的孤岛上,一边抵抗着下方汹涌的污秽暗流,一边仰望着头顶即将燃尽的能源之光。她必须在这缓慢的下沉中,找到新的浮木,或者,长出属于自己的翅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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