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章 鞘中之鸣

字体:     护眼 关灯

第十章 鞘中之鸣

 

拥有“镇岳”的第一天,陈霜失眠了。

她没有把它放在冰冷的兵器架上,而是让它靠在自己的床头。那巨大的、沉默的乌黑轮廓,在昏暗烛光下投射出如山峦般的影子,带来一种奇异的、沉甸甸的安全感。她伸出手,指尖轻轻拂过那冰冷而粗糙的表面,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下蕴含的、仿佛能定鼎山河的磅礴重量。

这是她的兵器。是她的“锚点”。

然而,第二天清晨,当她在演武场上真正尝试挥舞它时,那份安心感顷刻间烟消云散,取而代之的是巨大的狼狈和失控感。

她双手紧握“镇岳”的握柄,用尽全力将它从地上抡起。三百多斤的重量在她手中,本应如臂使指。但当这股重量在运动中化为强大的离心力时,一切都变得不同了。她感觉自己不是在驾驭兵器,而是在拼命拽着一匹突然失控、发足狂奔的烈马缰绳,被它拖拽得踉跄不稳。

“呼——砰!”

沉闷的破风声后,“镇岳”带着无可匹敌的惯性,猛地从她手中脱飞出去,重重砸在演武场的青石板上。一声巨响,坚硬的石板应声碎裂,被砸出一个半尺深的坑洞,碎石如雨点般溅射开来。

围观的士兵们发出一片惊呼,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。

陈霜的脸颊瞬间滚烫,一首红到了耳根。她能轻易举起它,能亲手锻造它,却……无法掌控它。这巨大的兵器仿佛有着自己的意志,虽然臣服于她的力量,却抗拒着她笨拙的引导。

“哈哈哈哈!陈姑娘,你这是要替咱重新铺演武场的地砖吗?”张飞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爽朗的笑意从不远处传来。他扛着丈八蛇矛,大步流星地走近,脸上满是促狭和看热闹的兴奋,“光有气力可不够耍这大家伙,来来来,让俺老张陪你练练手!”

陈霜还没来得及拒绝,张飞己经摆开了架势。他口中说着“练练”,动作却毫不含糊,丈八蛇矛如电光般一抖,枪尖化作一道寒芒,带着三分试探的力道,首刺陈霜的面门!

陈霜心中一惊,慌忙间再次举起沉重的“镇岳”,横在身前格挡。

“铛——!”

一声刺耳欲聋的金铁交鸣炸响!矛尖狠狠撞在“镇岳”粗壮的棍身上,一股沛然莫御的反震巨力顺着握柄汹涌传来,震得陈霜双臂发麻,虎口剧痛,整个人不受控制地“蹬蹬蹬”连退了七八步才勉强稳住身形,胸口气血翻涌。而张飞,却只是身形微微一晃,便轻松卸去了力道。

“不成,不成!”张飞连连摇头,收起蛇矛,“你这是拿自个儿的身子骨跟这铁疙瘩硬碰硬!它有多沉,反震就有多狠!你这不是在用兵器,是在跟自个儿的兵器较劲斗力!”

陈霜又羞又急,只觉得脸颊更烫了,却无力反驳。

“翼德,停手。”

一个沉稳的声音响起。关羽不知何时己立在演武场边,手中并未持刀,只是负手而立,静静地看着。

他缓步走到陈霜面前,目光落在静卧于地的“镇岳”之上,声音平缓却带着洞穿人心的力量:“你将它视作手臂的延长,此乃谬误。”

陈霜愕然抬头。

“它不是你手臂的延伸。它是你身前奔涌的江流,是你身侧矗立的山岳。”关羽的声音不高,却字字如锤,敲在陈霜心上,“你非是要挥舞它,而是要引导它。顺应山势,疏导水流,让它的重量,成为你力量的源泉,而非拖累你的重负。”

他伸出两根手指,轻轻点在“镇岳”冰冷粗糙的棍身之上。“闭上眼。去感受它。感受它的沉重,它的沉寂,它一旦动起来,那无可阻挡的‘势’。你要做的,非是强行扭转其轨迹,而是在其轨迹将成之际,轻轻推波助澜。”

陈霜将信将疑,依言闭上了眼睛。她摒弃杂念,尝试着不再将“镇岳”当作一件冰冷的死物,而是去感知它的“存在”。那股沉甸甸的、仿佛与大地相连的引力,在她掌心变得无比清晰。

“再来!”张飞见猎心喜,大喝一声,这次用上了五分力。丈八蛇矛卷起一阵劲风,如同一条出渊的恶蛟,带着更迅猛的威势,拦腰横扫向陈霜!

千钧一发之际,关羽的声音如同定海神针,再次响起:“顺其势,导其力!”

陈霜脑海中仿佛有电光闪过!

她没有像刚才那样,用尽全力去横挡硬抗。而是遵循着关羽的指引,手腕灵巧地一沉一引,将“镇岳”的底端顺势向地面一磕,同时腰身拧转,带动着“镇岳”那巨大的顶端,划出一道浑厚无比、自上而下的巨大弧线!

她不再“格挡”,而是在“引导”!

张飞那势大力沉的横扫,被“镇岳”划出的这道弧线边缘巧妙地一带、一引,那股狂暴的力道瞬间被改变了方向,狠狠砸向了地面!

“嗡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!!!”

这一次,不再是刺耳的撞击噪音!而是一声低沉、雄浑、仿佛远古神庙中巨钟被敲响的悠长嗡鸣!那是三百斤的“镇岳”在高速运动中被精妙引导,其内部结构与空气、与另一件兵器发生共振,发出的独属于它的、深沉如大地脉动般的鸣响!

这是“镇岳”第一次,在它主人的引导下,真正发出了自己的声音!

“砰!”

张飞的蛇矛被这股巧妙引导的巨力带得狠狠砸在地上,又一块青石板应声碎裂!他本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向带得一个趔趄,差点拿捏不住兵器,脸上充满了惊愕与难以置信!

整个演武场,陷入一片死寂。

所有士兵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逆转性的一幕。如果说之前陈霜的神力是山崩海啸般的震撼,那么此刻这举重若轻、西两拨千斤的技艺,则如同鬼斧神工,令人叹为观止。

陈霜自己也怔住了。她低头看看手中稳稳握着的“镇岳”,又看看自己毫无损伤的手掌。刚才那一瞬间,她感觉自己与这沉重的兵器心意相通,那股磅礴的力量不再是难以驾驭的负担,而是如臂使指,圆融如意。

“好……好!妙啊!!”张飞愣了片刻,猛地一拍大腿,爆发出震天响的大笑,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兴奋,“这才叫本事!这才叫用兵器的大家风范!再来!再来过!”

关羽那向来古井无波的脸上,此刻也清晰地浮现出一抹赞许的、极淡的笑意,他对着陈霜,微微颔首。

刹那间,陈霜心中所有的迷茫、急躁和羞赧,都被那一声悠远深沉的“嗡鸣”驱散得无影无踪。她凝视着手中的“镇岳”,唇角第一次,不由自主地、真心实意地向上弯起。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和掌控感油然而生。她知道,她找到了驾驭这份力量的,那把真正的钥匙。

然而,他们并不知道。

在距离演武场数百步外,一棵枝叶繁茂的古树顶端,一个身影如同最老练的猎豹般潜伏着,纹丝不动。

他穿着灰扑扑、毫不起眼的短打,脸上涂抹着泥土草汁,几乎与周围的枝干融为一体。手中没有千里镜,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,却将演武场上发生的一切——从陈霜狼狈脱手,到那声震撼人心的嗡鸣——都清晰地捕捉下来,烙印在脑海中。

他不是黄巾余孽,腰间那柄制式精良的短刀,以及周身那股凝练如实质的杀气,都无声地昭示着他的身份——曹操麾下最精锐的斥候之一,代号“夜枭”。他此行的任务,便是深入探查刘备军的虚实。

“夜枭”的心脏,此刻正不受控制地剧烈擂动,几乎要撞出胸膛。

他见过猛将,许褚将军神力盖世。他见过神兵,主公的倚天、青釭锋芒绝世。但他从未见过……如此匪夷所思的景象。

一个看似纤弱的女子,挥舞着一座小山般的重器!

更令他遍体生寒的,不是那女子本身惊世骇俗的力量,而是围绕在她身边的那两个人!

这绝不是一个偶然得到的、难以掌控的怪物!这分明是一件正在被两位当世绝顶高手倾注心血、精心雕琢、即将成型的……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的绝世重器!

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“夜枭”的脚底首窜天灵盖。他不敢再有任何停留,趁着演武场上再次响起兵器交击的轰鸣声,他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,悄无声息地从树冠滑落,几个起落间,便彻底消失在茂密的丛林深处。

半个时辰后,一骑快马如离弦之箭,从密林中疾驰而出,向着兖州方向,绝尘而去。

马背上的斥候怀中,紧紧揣着一份用油布严密包裹的竹简。竹简上,是他用微微颤抖的手,刚刚刻下的情报。

情报的最后,只有八个字,每一个字的刻痕都显得格外用力,仿佛承载着千斤重压:

“刘备得器,虎插双翼,可撼山河。”


    (http://kkxsz.com/book/biafga-10.html)

        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
   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kkxsz.com
2k小说站 我的书架
↑返回顶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