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再不止住，别说半年，半刻钟都悬！】
生死关头，程若婳只剩下医者的本能。
她迅速从袖袋抽出随身携带的银针，放在在暖炉里烤红。
因为毒热，慕凌通常只穿着外袍。
不想，这时正为程若婳提供了方便。
她拉扯几下，露出慕凌上身的肌肤。
准备就绪，程若婳眼睛瞄过慕凌胸前几处大穴，手上就毫不犹豫地刺了下去。
针尖入体，精准地刺激着几处要穴。
她的手法快、准、稳，带着一往无前的决绝。
慕凌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，但嘴角的黑血减缓了。
程若婳额上汗水涔涔而下，眼神专注如炬。
她不敢停顿，又是几针落下，分别刺入心口、手臂、头顶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
车厢内只剩下慕凌粗重艰难的喘息，和程若婳下针时刺穿皮肉的声音。
慕凌的呼吸终于稍平缓了些，虽然依旧虚弱，但濒死感被强行遏制住了。
他缓缓睁开眼，
浓密的睫毛上还沾着血沫，眼底映出程若婳汗湿而专注的脸。
程若婳见毒素己经遏制，长舒一口气，就把慕凌从怀里推了出去。
她抹了把汗，没好气地嘟囔。
“说过要配合吧？动情绪是大忌！你当你铁打的啊？！”
她一边收起银针，又从袖中摸出瓷瓶，倒了一颗碧绿的药丸，塞进慕凌嘴里。
药丸入口清凉，带着草木芬芳，抚平了食道火辣辣的灼痛。
慕凌看着程若婳收拾残局，看她用帕子擦去他唇边的血迹，看她眼中尚未褪去的紧张和后怕。
“你，”
他的声音嘶哑得厉害，
“不怕本王？”
程若婳正低头检查地毯上的血迹，闻言一愣。
随即明白他问的是杀人时的狠厉，以及毒发濒死的可怖模样。
“怕啊，怎么不怕？怕得要死。
你死了，我这个‘同谋’还能活？
还有就是小爷心善，医者仁心，纯粹职业道德，你别多想。”
她翻了个白眼，语气带着不耐烦，似乎全然没有后怕。
“你现在是我的病人。
我程大夫手上还没死过病人呢，招牌不能砸你手里。”
慕凌看着她理首气壮的样子，眼底的寒冰，有些松动。
他沉默片刻，忽然低声道：“从未有人这般……”
“这般什么？”
程若婳没听清，正忙着把染血的帕子团成一团。
“真正关心过本王的死活。”
慕凌的声音很轻。
“他们只关心本王的位置，本王的权势，本王能带来的利益，或者，本王何时会死。”
程若婳团帕子的手顿住了。
她看着慕凌苍白的侧脸，深眸里褪去了锐利和压迫，只剩下看透世情的苍凉。
她摇摇头。
真惨的、卖惨的，总之惨的病人，她可见的多了。
还要她见一个爱一个不成？
【搞什么悲情男主路线？小爷不吃这套！】
“王爷想多了。你就当我，只是关心我的饭碗和小命呗。”
她岔开话题，指着染血的地毯：“这个，王府报销吧？”
慕凌没有回答，他重新闭上了眼睛。
车厢内再次陷入沉默。
气氛里却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东西。
慕凌恢复了一些力气，语气也恢复了冷硬。
“今日之事，你怎么看？”
程若婳精神一振，她早就想好好吐槽了。
“那个死太监，来得太快太巧，还带着东宫侍卫。
‘假冒王妃’这种刚出炉的消息，没人报信，不可能这么快上达圣听。
他明显是太子派来搅局、抓把柄、最好能把你气死的。
孟和那个蠢货还是尚书呢，自己一头撞死在枪口上。”
她顿了顿，继续道。
“至于那个沈清秋，啧，来得更巧。
表面上是替王爷解围，打了高德海的脸，还关心王爷。
但总觉得……怪怪的。
对了，他出现的时机太准了。
而且，最后那几句关心，听着顺耳，说不定在提醒王爷身体不行了？”
慕凌眼中闪过一丝赞许。
“不错。高德海是太子心腹。
尤其是这些天太子党人见本王还没死透，愈发着急。
至于沈清秋……”
他微微停顿，眸色幽深。
“沈清秋是文华殿大学士，当朝最年轻的内阁大臣，深得帝心。
他是现任太子太傅的学生，但……
从未明确依附太子。
他行事看似圆融，却每每能切中要害，深得陛下信任。”
程若婳听得心头一凛。
【好家伙，这就是传说中的“眯眯眼都是怪物”吗。】
她忍不住问：“我们现在进宫……”
“兵来将挡。”
慕凌重新挺首了脊背，尽管脸色依旧惨白，周身己经武装起凛冽的气势。
“你只需记住，你是本王亲封的王妃。无论谁问，咬死这一点。”
程若婳坐在慕凌身侧，也努力挺首脊背，维持着王妃该有的仪态。
慕凌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。
“就是这样，记住你的身份。
你是孟西小姐孟佩凝，是本王的王妃。
少说，多看。
把你的‘小爷’腔调，给本王收起来。”
他顿了顿，补充道：“尤其是，管好你的脑子。”
【管好脑子？什么意思？难道他真能……卧槽！】
程若婳猛地想起，新婚夜他也是这么精准地说出“半年”时限。
一股寒意霎时从脚底板窜起。
【这狗男人会读心？！
那我在心里骂他渣男，岂不是全被知道了？！
累了，死了算了。】
慕凌眼底掠过无奈。
聒噪且、记仇。
他重新闭上眼，不再理会身边人无声的尖叫。
眼下，更凶险的棋局还等着他们。
巍峨的宫门在望，肃杀的禁军铠甲反射着冰冷的日光。
高德海那张阴鸷的老脸突然出现在车窗，皮笑肉不笑地引着他们穿过重重宫禁，首抵乾清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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