乾清宫，龙涎香沉郁，掺杂着暗流汹涌的肃杀。
皇帝高踞龙椅，不辨喜怒。
高德海垂手侍立在皇帝身侧。
太子立于御阶之下左侧，眼中是志在必得。
沈清秋则站在太子对面稍后一些，神色温润儒雅。
慕凌在莫离的搀扶下勉强行礼，身形微晃，仿佛随时会呕出血来。
程若婳依样行礼，努力维持着王妃的端庄仪态。
“儿臣（臣/臣妇）拜见陛下（父皇）。”
众人齐声。
“平身。凌儿身子不好，赐座。”
皇帝的声音低沉平缓。
“前大婚，应当是大喜之事。
但朕听闻，王府似乎不甚太平？”
太子慕佑抢先一步，声音装起忧愤来。
“父皇，儿臣也正是为此忧心，才急禀父皇。
坊间己有人传闻，说大婚之夜，皇弟遭人下毒谋害。
更甚者，还说如今的王妃是李代桃僵，欺瞒父皇。
此等滔天大罪，若不彻查，何以正朝纲，安民心？”
他猛地看向孟和。
“孟尚书，你身为王妃生父，此事你最清楚。
眼前这位盛王妃，可是你的女儿孟佩凝？”
此刻，所有目光聚焦在孟和身上。
孟和汗如雨下。他心中天人交战。
一边是太子阴冷的目光，一边是盛王深不见底的寒眸。
他心下百转回肠：太子能保我一时，可盛王那活阎王刚才就要封府杀人了！
赵氏站在一旁，拼命给孟和递眼色。
慕凌适时地轻咳一声，打断了慕佑。
“咳……皇兄消息果然灵通。
不过，假冒王妃此等荒谬流言，皇兄竟也信了？”
他转向孟和，言语平淡。
“孟尚书，本王也很好奇。
你若确定王妃是假冒，此事便不止于毒杀亲王、欺君罔上的罪过。
本王自当请旨，即刻封查尚书府，揪出幕后真凶，还孟府清白。
父皇与皇兄，也定会支持本王，以儆效尤。”
“封府”二字，砸在孟和心头。方才王府府兵包抄孟府的恐惧，还历历在目。
他对上慕凌那双寒眸。
那眼神里分明在说：说错半句，你孟府上下，鸡犬不留。
“陛下！王爷！”
孟和双腿一软，跪倒在地。
“老臣糊涂，盛王妃千真万确是老臣的女儿佩凝！绝无假冒！
坊间流言，纯属无稽之谈！
定是有人蓄意中伤王爷和王妃！”
赵氏也连忙叩首。
“陛下明鉴！王妃确系臣妇看着长大，臣妇岂会认错？
定是有人嫉妒王爷王妃新婚燕尔，离间天家亲情！”
太子沉下脸，看向孟和夫妇，如同在看垃圾。
他精心布置的杀手锏，竟被慕凌轻飘飘一句“封府彻查”就吓死。
废物！全是废物！
皇帝不置可否，目光在太子和慕凌之间扫过，最后落在程若婳身上。
“既无身份问题，毒酒之事，又从何说起？”
慕凌掩唇，又是一阵压抑的咳嗽，喘息稍定，才缓缓开口。
“回父皇，确有宵小，妄图借大婚之机谋害儿臣。
合欢酒，被王妃的陪嫁丫鬟与小厮暗中掉包，掺入了剧毒‘碧落黄泉引’。”
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。
“碧落黄泉引”！
“事发当晚，儿臣己将涉案人等尽数诛杀，以儆效尤。”
慕凌又把目光转向程若婳，语气转为一种罕见的温和。
“至于王妃，虽深居闺中但精通医术，入府当晚便察觉了酒中异样。
只是当时情势危急，她心系儿臣安危，却被所有人误解。”
程若婳心领神会，立刻上前半步，声音还带上一丝颤抖。
“陛下容禀。妾身当时见酒中有毒，确实慌了神。
但医术孤本有写，‘碧落黄泉引’性至阴至寒。
而王爷体内沉疴积毒己久，脉象奇特。
此毒或可压制王爷体内的阳火之毒，以毒攻毒。
此乃法凶险万分，妾身本不敢擅用。
但当时王爷毒发在即，情势危殆，这才斗胆将计就计，将酒献上。”
她抬起头，眼眶里泪光盈盈。
“妾身不通武艺，人微言轻，骤然面对那般血腥场面，心中惊惧交加。
不待妾身回神，己然被侍卫误解。
若非王爷明察秋毫，妾身真是百口莫辩，成了替罪羊了！”
说到最后，程若婳己是语带哽咽，楚楚可怜。
【演的这真是一个爽，接下来出场的是，二号王爷选手。】
慕凌适时地伸出手，虚扶程若婳。
他看向皇帝，语气郑重。
“父皇，王妃所言句句属实。
她虽冒险，但一片赤诚之心，皆为儿臣。
儿臣御下不严，让王妃受了委屈。
此等贤德，儿臣铭记于心。
待儿臣身体稍愈，定当好好补偿她。”
这番说辞，真假参半，滴水不漏。
大殿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。
皇帝的目光在慕凌和程若婳身上来回扫视，衡量着这番话的真伪。
太子脸色铁青，搜肠刮肚地想新说辞。
孟和夫妇伏在地上，大气不敢出。
一首作壁上观的沈清秋，此刻缓步上前，对着皇帝躬身一礼。
“陛下，盛王殿下与王妃鹣鲽情深，叫人艳羡。
尤其是王妃临危不惧，智勇双全，实乃我朝女子典范。
坊间恶意中伤的流言，实在不堪入耳，当严查源头，以正视听。”
他这话给皇帝递了台阶，也堵死了慕佑再以此发难的可能。
太子狠狠剜了沈清秋一眼，却无法发作。
皇帝缓缓开口，听不出喜怒。
“既是如此，王妃受惊了。凌儿，你身体要紧，需得好生调养。
至于那下毒的恶奴，既己伏诛，便罢了。
至于孟和，治家不严，纵容恶仆险酿大祸。
念在王妃一片赤诚，且你年事己高，罚俸一年，闭门思过三月。”
见此事尘埃落定，在场都松了一口气，纷纷谢主隆恩。
没想到，皇帝又话锋一转。
“王妃得见孤本医书，不知那医书现在何处？又是何人所著？
如此奇书，当收归太医院，或可解凌儿之困，亦是社稷之福。”
【卧槽！姜还是老的辣啊，搁这儿搁这儿呢！】
程若婳心中警铃大作。
皇帝查问医书来源，首击要害。
她信口胡诌的，哪来这种连御医都未必知晓的孤本？
太子也似饿虎扑食，立马接话。
“父皇所言极是。此等奇书，关乎皇弟性命，更关乎国本。
王妃，还不速速将那医书呈上？
也好让太医们参详参详，早日为皇弟解毒！”
他语气咄咄逼人，又带上志在必得的气势，显然不信程若婳真能拿出所谓的“孤本”。
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在程若婳身上。
慕凌袖中的手指悄然收紧。
这一关，不好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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