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一章 槐巷秘契

正午的阳光像融化的铅水浇在「杰哥咖啡」锈迹斑斑的卷帘门上，蝉鸣撕扯着闷热的空气。杰哥擦拭着新到的埃塞俄比亚咖啡豆，磨豆机吞吐的香气里突然混进一股潮湿的樟木箱气息。推门而入的中年男人身着藏青色亚麻长衫，腕间缠绕的沉香木手串沁出深色油斑，皮鞋踏过门槛时，竟在光洁的瓷砖上留下湿漉漉的青苔印。

"老板，这店...出个价吧。"男人的声音像是裹着陈年的棉絮，目光扫过墙上褪色的价目表，在角落堆着的宋代青瓷杯架上多停留了三秒。他从鳄鱼皮公文包里抽出支票簿，钢笔尖悬在纸面时，杰哥瞥见他虎口处有道月牙形伤疤，皮肉翻卷的纹路与某个深夜造访的瓷魂脖颈勒痕如出一辙。

杰哥将刚煮好的耶加雪菲推过去，琥珀色的液体在阳光下泛起酒红光泽。男人盯着杯口漂浮的咖啡渣，突然爆发出刺耳的笑声："这颜色...和当年井水里的铁锈味一模一样！"他扯开衬衫领口，锁骨下方赫然烙着枚青黑色的槐树叶印记，"西十年前，我爹带着罗盘进了这条巷子..."

蝉鸣声突然变得尖锐，店外槐树的影子透过玻璃扭曲成无数只枯手。男人的瞳孔缩成针尖，讲述的声音开始混着回音："他是有名的堪舆师，说这里镇压着明朝锦衣卫的镇魂桩。那年暴雨冲垮地基，我们挖出九口灌满水银的青铜棺，棺盖上全刻着..."他突然剧烈咳嗽，指缝间渗出细小的槐树枝，"每口棺材里都锁着个穿飞鱼服的影子，它们的眼睛...是两颗会转动的罗盘磁针！"

杰哥注意到男人带来的公文包正在渗出黑色黏液，拉链缝隙里钻出半截绣着金线的衣角。当男人说到"镇魂桩松动"时，整面墙壁的影子突然活过来，在墙上勾勒出古代刑场的轮廓——戴着镣铐的囚犯被钉入槐树桩，树干吸收鲜血后疯狂生长，盘根错节的枝桠里嵌着无数泛着冷光的罗盘。

"我爹用自家血脉做引，重下镇魂钉。"男人的声音开始变得飘忽，袖口滑落处露出手腕上的红绳，系着枚生锈的铜罗盘，"可每到夏至正午，槐树影子就会变成锁链...缠向最近的活人。"他突然抓住杰哥的手腕，掌心温度低得惊人，"你以为那些鬼魂为何总往这钻？这地基下埋着的，是能吞尽阴阳的..."

话音未落，店外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蝉鸣。男人的身形开始变得透明，公文包里涌出的不再是黏液，而是密密麻麻的槐树叶，每片叶子上都刻着模糊的堪舆卦象。他最后塞给杰哥半块刻着"镇"字的青砖，字迹里渗出暗红液体："月圆之夜...千万别看槐树的影子..."

当阳光偏移角度的刹那，男人彻底消失在原地。杰哥捡起青砖，发现砖面布满细小的孔洞，对着阳光竟能看见内部蜿蜒的经络——像极了人体的血管。柜台上的咖啡不知何时己经凉透，表面结着层蛛网般的槐花粉，而店外原本笔首的槐树，树干上不知何时多了九道新鲜的钉痕，渗出的树汁在地面汇成诡异的八卦图案。此后每个夏至正午，咖啡机蒸汽上升时总会浮现罗盘虚影，而那股樟木箱的气味，总会在穿堂风里若隐若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