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十八章 稿纸间的访客

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霉味渗进「杰哥咖啡」，杰哥擦拭着吧台，发现玻璃窗上又凝出了水珠。凌晨三点，铜铃突然发出细碎的声响，不同于往常的清脆，这次的声音像是裹着层旧报纸般闷钝。他抬头望去，只见门口立着个身着藏青旗袍的老太太，白发梳得一丝不苟，手里还攥着支掉漆的钢笔。

“年轻人，能借张纸吗？”老太太的声音轻得像窗外的雨丝，杰哥这才注意到她半透明的裙摆正与地面重叠，旗袍下摆还沾着几片泛黄的稿纸碎屑。他下意识摸向口袋里的桃木符，却见老太太颤巍巍从袖中掏出本皮质笔记本——封面上《幽冥故事集》几个烫金字在冷光灯下泛着诡异的红光。

“我叫周淑兰，五十年前在这附近的阁楼写作。”老太太在吧台前坐下，椅脚毫无阻碍地穿过她的身体，“最后一篇故事卡在了关键处...”她翻开笔记本，空白的纸页上突然渗出墨痕，“我需要素材，听说你这儿常有孤魂野鬼光顾？”

杰哥倒咖啡的手顿了顿，想起上个月骷髅先生拉花的闹剧。咖啡液注入杯中的瞬间，老太太枯瘦的手指突然浸入滚烫的液体，却未溅起半点水花：“就讲讲他们的故事吧，越荒诞越好。”她说话时，钢笔尖自动悬在纸页上方，墨水在空中勾勒出扭曲的文字。

“上个月有个想考咖啡师证的僵尸。”杰哥倚着咖啡机，看着老太太的钢笔在虚空中狂舞，“他每天抱着《拉花圣经》啃，可手臂总在练习时脱落。有次拉花拉到一半，脑袋滚进了奶缸，结果误打误撞做出了‘丧尸奶盖’。”

老太太眼眶里浑浊的眼珠突然泛起微光，稿纸上的文字如活物般扭动：“妙！还有吗？”她说话间，笔记本边缘开始长出细密的霉斑，像极了爬满文字的菌丝。

杰哥挠挠头，想起更早些的经历：“有对吵架的幽灵夫妻，为了‘死后谁该洗碗’闹到店里。丈夫气得把自己的肋骨拆下来当擀面杖，在咖啡杯里擀出了意面形状的拉花；妻子首接把怨气凝成冰块，泡出了能听见哭声的冰滴咖啡。”

话音未落，老太太的钢笔突然折断，墨水在空中炸开成血红色的雾。她枯槁的脸上浮现出兴奋的潮红：“这就是我要的荒诞！要的矛盾！”她颤抖着将破碎的笔尖按在掌心，鲜血渗出的瞬间，笔记本空白处竟浮现出完整的故事大纲，“还差个结局...年轻人，你觉得他们最后和好了吗？”

杰哥还未回答，咖啡店的镜面墙突然泛起涟漪。镜中浮现出五十年前的阁楼：年轻的周淑兰趴在书桌前，稿纸上密密麻麻写满了“未完待续”，窗外暴雨倾盆，一道闪电劈中了她握着钢笔的手。现实中的老太太突然剧烈摇晃，旗袍上的稿纸碎屑簌簌飘落，在地面拼出“卡文”两个大字。

“我卡在这里五十年了...”她的声音变得尖锐，半透明的身体开始扭曲，“给我个结局！快给我个结局！”杰哥慌忙后退，却见咖啡杯里的液体自动升起，在空中凝成文字：“他们把争吵煮成了焦糖玛奇朵，苦涩与甜蜜在杯底达成和解。”

诡异的寂静降临。老太太的身体停止颤抖，稿纸上的文字如流水般归位。她抚摸着写满结局的页面，浑浊的眼睛里渗出幽蓝的泪水：“原来如此...原来和解可以这样简单。”她将笔记本推向杰哥，最后一页浮现出一行烫金小字：“赠给故事的摆渡人”。

晨光刺破雨幕时，杰哥发现吧台上只剩半杯冷掉的咖啡。笔记本里夹着张泛黄的书签，背面用钢笔写着：“当灵感枯竭时，不妨让矛盾在杯中起舞。”此后每当深夜写作，他总感觉有支无形的笔，正在咖啡蒸汽里勾勒新的故事轮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