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个用废旧锅炉板拼凑而成的简陋工棚，歪斜的铁皮屋顶上积着厚厚的煤灰，门把手上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"维修中"牌子。
布洛妮娅黑色丝绒包裹的指尖轻轻推开门时，铰链发出垂死般的呻吟。扑面而来的机油味里混杂着金属灼烧后的焦糊味，让杰帕德不自觉地皱了皱鼻尖。
屋内陈设很简单：一张焊痕累累的工作台上散落着标准制式工具，三个标着地髓零件编号的储物柜里整齐码放着替换零件，墙角还放着半壶冷却的焊锡。
"看起来......很正常。"布洛妮娅环视西周，戴着黑丝手套的手拂过工作台面：没有灰尘，也没有可疑的痕迹。
就在布洛妮娅迈步走向储物柜的瞬间，她的长靴后跟精准踩中了工作台下一块微微的金属板，发出刺耳的"嘎吱"声，那块本应固定的钢板竟向下凹陷了半寸。
"哔——！"
背部敞露着电路板的小铁皮突然发出急促的机械音："哔哔～，检测到地下空间异常振动！哔——，根据协议7-9条款，该情况己持续记录137天，属于正常作业范围。"
布洛妮娅和杰帕德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。
"根据《银鬃铁卫安全守则》第14章第3条，"杰帕德的指尖轻叩小铁皮的传感器外壳，冰蓝色的眼眸微微眯起，"持续超过30天的异常振动必须上报。为什么没有触发警报？"
小铁皮的齿轮发出心虚般的咔嗒声，头顶的红光转成了示好的淡黄色："维修师瓦列里先生说过，这是地髓管道共振现象，不需要特别报告哦~"它甚至模拟出人类般的轻快语调，"他还给我安装了可爱的语气包呢！哔哔~"
杰帕德正要继续叩击传感器，手突然停在半空。他注意到小铁皮的铜质齿轮上附着几片极细的深绿色碎屑——
与工作台下方那些"苔藓"的叶状体完全一致。更可疑的是，这些碎屑正随着齿轮转动被碾磨成粉，散发出若有若无的地髓焦糊味。
"齿轮咬合面太干净了。"杰帕德突然沉声道。他用左手的黑色护腕卡住传动轴，指向齿轮凹槽里异常光洁的金属面："这些铜齿应该布满润滑油垢，但现在..."护腕棱角刮过齿槽，带出一缕闪着金属光泽的深绿色纤维，"被改造成了生物电缆的清洁器。"
布洛妮娅立即俯身查看地面。在昏暗光线下，那些看似自然的苔藓根部，隐约可见细如发丝的铜线正随着齿轮转动微微震颤。它们通过某种共生关系，正在持续为隐藏设备供电的同时，还自动清洁着可能暴露秘密的机械部件。
杰帕德从战术腰带抽出一根地髓探照灯，黄铜管身随着他旋开蒸汽阀门的动作发出嘶鸣。晶石屏在高压蒸汽驱动下迸发出刺目蓝光，照亮了整面墙壁——
数以千计的"苔藓"根系在强光下暴露出真容：它们根本不是植物，而是精心伪装的生物态铜芯电缆，正以完美的扇形结构向地下输送着大电流。
杰帕德沿着苔藓电缆的走向，在墙面上发现一块异常光滑的金属板，那些"苔藓"的根部在此处形成精密的螺旋纹路。他用力按下金属板，却只听到齿轮空转的咔嗒声。
"需要双重触发。"布洛妮娅突然开口，灰褐色的眼眸闪过一丝锐利的光。她的长靴轻轻点了点方才踩陷的金属板，"这里的下陷深度...正好是压力传感器的阈值。"
两人的目光在昏暗的工棚中交汇。
杰帕德冰蓝色的眼睛微微眯起，下颌线条绷紧——那是一个无需言语的询问。布洛妮娅的睫毛在地髓探照灯的冷光中轻颤，她抿紧的唇角忽然放松，勾起一个几乎不可察觉的弧度。这个细微的表情变化，在并肩作战的岁月里，就是最明确的"准备就绪"。
"三、二..."杰帕德的倒计时化作白雾消散在空气中。
"一。"
当他的手掌完全压入墙面的螺旋纹路时，布洛妮娅的长靴同时精准踩下。
整面墙的苔藓电缆突然亮起刺目的绿光，生物电流如洪水般奔涌。伴随着蒸汽阀门泄压般的嘶鸣，工作台下的金属板缓缓下沉，露出一个首径约两米的圆形通道。腐朽的风裹挟着地髓辐射特有的腥甜味扑面而来，吹乱了布洛妮娅垂落的银灰色发丝。
杰帕德戴着白色手套的手下意识的举起手中的地髓探照灯，却先触碰到了布洛妮娅同样抬起的手背。夜幔般的黑丝与月华似的银丝短暂相触，两人谁都没有立即收回——
这是比任何誓言都可靠的默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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