滴答。
又一滴水珠，从温热的矿石柱表面挣脱，坠落，在下方小小的水洼里，撞碎上一圈涟漪的余韵。水洼中心，那株嫩绿的蕨类幼芽，蜷曲的叶片在微弱天光下又舒展了一分，嫩得几乎透明的叶尖，挂着半滴摇摇欲坠的水珠，折射着矿石散发的微光和旁边发光苔藓的幽绿。
生命在废墟上，倔强地呼吸。
岩石平台上，陈默靠着消防斧断刃支撑，每一次急促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腿的剧痛和胸腹间的灼烧感。他布满血污的手，依旧紧握着那颗“盖亚之泪”，纯净的靛蓝微光透过指缝，带来一丝奇异的暖意和镇定，勉强压制着身体崩溃的警报。目光扫过这片被巨大落石和扭曲金属拱卫出的、如同巨兽腹腔般的空间。
死寂被打破了。不再是崩塌的轰鸣，而是压抑的呻吟、痛苦的喘息，以及……低低的哭泣。
幸存者们，如同惊魂未定的鼹鼠，从岩石的缝隙和残骸的阴影里陆续爬出。小赵拖着一条无力垂下的胳膊，脸上糊满血和灰，正指挥着几个还算能动的男人，用能找到的金属片和木棍，撬开压住同伴的碎石。每一次撬动，都伴随着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和被压者撕心裂肺的惨叫。
“轻点！他腿还在下面！”
“撑住！老李！撑住啊！”
空气污浊不堪，混杂着浓烈的血腥、硫磺、尘土和金属烧焦后特有的刺鼻气味。崩塌掩埋了温泉池的源头，只有几处岩壁缝隙还在渗出带着硫磺味的浑浊水流，在低洼处汇聚成小小的、漂浮着油污的水潭。之前维系生命的发光苔藓网络遭受重创，只有零星几处顽强地亮着幽绿微光，如同黑暗墓穴中飘摇的鬼火，勉强照亮方寸之地。
资源，尤其是水和食物，成了悬在头顶的第二把刀。之前储存的耐寒土豆和藜麦，大部分被掩埋在深处，小赵带人只抢挖出几袋被碎石砸破、沾满灰尘和血污的残粮。水潭里的水，带着可疑的浑浊和油膜，没人敢轻易尝试。
绝望，如同冰冷的苔藓，在短暂的劫后余生后，重新在残存的人群中滋生、蔓延。无声的啜泣在角落里此起彼伏。
陈默的目光最终落回平台中央。
囡囡悬浮在离平台尺余的空中，高度比之前降低了许多，如同沉入浅眠。冰晶长发垂落，散发着柔和的靛蓝光晕，映照着下方岩石温润的纹理。她双目微合，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，呼吸悠长而微弱。之前强行撑起护盾、反推崩塌洪流带来的透支，让她陷入了深沉的调息，如同将根系更深地扎入疲惫的地脉。只有那稳定流淌的靛蓝光晕，证明着她与这片空间的深层连接依旧稳固。
小梅抱着沉睡的婴儿，蜷缩在囡囡悬浮的身体下方，像一株寻求大树庇护的幼苗。她的目光几乎没有离开过怀中襁褓，手指无意识地轻轻拍打着，嘴唇无声地翕动，像是在哼唱不成调的安眠曲。只有偶尔抬头望向被岩石和金属残骸堵塞的穹顶缝隙时，眼中才会掠过一丝深不见底的恐惧和对丈夫的哀思。
陈默心中沉甸甸的。守护住了核心，代价是惨重的。方振国、王大力、马国栋……无数熟悉的面孔在崩塌中化为冰冷的数字。而囡囡的力量，如同被过度开采的矿脉，急需休养。这片依靠她意志和“盖亚之泪”强行撑起的“永冬禁域”，还能维持多久？外界那被“寒神之息”彻底冰封的世界，又是什么模样？
“陈默……”一个沙哑疲惫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。
小赵拖着伤臂，艰难地爬上平台，脸上是抹不开的焦虑和灰败。“清点过了……算上重伤的，能动弹的……不到三十个了。水……渗下来的水有硫磺味，还有油，没人敢喝。粮食……就那几袋破的，省着吃也就够几天。最麻烦的是……疤脸的人。”
陈默眼神一凝：“他们？”
“死了几个，还剩五个，包括疤脸自己。都带着伤，被石头砸得不轻。”小赵压低声音，朝平台下方靠近新岩壁的一处阴影努了努嘴。那里，几个身影蜷缩着，疤脸靠在一块岩石上，一条胳膊软软地耷拉着，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凶戾。他们的眼神，不再是之前的麻木或怨毒，而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、困兽般的凶狠和……贪婪。他们的目光，时不时地扫过囡囡悬浮的身体，扫过陈默手中泄露靛蓝微光的晶体，最终，更多是落在小梅怀中的襁褓上。
“他们看孩子的眼神……不对劲。”小赵的声音带着寒意，“像饿狼看见肉。”
陈默的心沉了下去。资源的匮乏会迅速瓦解任何脆弱的同盟。疤脸和他的手下，本就是弱肉强食法则的信徒。在绝境中，新生的、代表着未来的婴儿，在他们眼中，恐怕不是希望，而是……食物。末日中最原始的生存逻辑，从未远离。
“盯紧他们。”陈默的声音冰冷，“把能动弹、信得过的，武器还能用的，集中起来。粮食和水……统一分配，你亲自管。”他顿了顿，目光扫过平台下方那片顽强生长的嫩绿蕨芽，“派两个心细的，守着那株苗子。它是……火种。”
小赵沉重地点点头，转身蹒跚着下去布置。
时间在压抑、伤痛和对资源的焦虑中缓慢爬行。洞窟内弥漫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。幸存者们自发地分成小团体，围绕着几处尚有微弱苔藓光芒的区域，彼此间充满了猜忌和防备。分配食物时，疤脸手下毫不掩饰的贪婪目光和抢夺动作，引发了数次压抑的冲突，都被小赵带人勉强压下，但紧绷的气氛如同拉满的弓弦。
囡囡悬浮的身体微微动了一下，覆盖着冰晶的长睫毛极其轻微地颤动。她似乎感应到了空间内弥漫的负面情绪和潜藏的危机，靛蓝的光晕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。
就在这时——
“哇——哇——哇——！！！”
一首沉睡的婴儿，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尖锐到刺破耳膜的啼哭！这哭声不再是之前的虚弱，而是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痛苦和……愤怒！小小的身体在襁褓中剧烈地扭动、挣扎，小脸瞬间憋得通红！
“宝宝！宝宝你怎么了？！”小梅惊慌失措，紧紧抱住孩子，试图安抚，却毫无作用。婴儿的哭声越发凄厉，如同被无形的针狠狠刺扎！
几乎在婴儿啼哭爆发的瞬间——
嗡……嗡……嗡……
一股微弱却清晰的能量共鸣，以婴儿为中心，猛地扩散开来！
靠近平台边缘、之前被紫色光波污染最严重、后来虽枯萎但依旧残留着污秽气息的一片区域，地面上那些干涸发黑的粘稠菌液痕迹，突然……活了过来！
细微的、肉眼几乎难以察觉的靛蓝色光点，如同被惊醒的萤火虫，从那些干涸的污迹中升腾而起！它们并非实体，而是纯粹的能量微尘，散发着冰冷、混乱、令人作呕的精神污染气息！这些光点如同受到某种召唤，汇聚成几缕扭曲的、如同微型毒蛇般的靛蓝色光流，盘旋着、嘶鸣着，竟无视了空间的阻隔，猛地……扑向啼哭不止的婴儿！
“不！”小梅发出凄厉的尖叫，本能地用身体护住孩子！
然而，那污秽的靛蓝光流并非物理攻击，它们如同虚幻的幽灵，瞬间穿透了小梅的身体，首接……没入了婴儿的眉心！
“呃啊——！！！”婴儿的啼哭瞬间变成了凄厉到非人的惨嚎！小小的身体猛地弓起，如同被高压电流击中！皮肤下，原本正常的血管瞬间凸起、扭曲，呈现出一种病态的、令人心悸的靛蓝色！那蓝色如同活物般在皮下疯狂游走、蔓延！婴儿的双眼猛地睁开！瞳孔不再是初生婴儿的纯净黑色，而是被一种浑浊的、翻滚着痛苦和暴戾的靛蓝色光芒……彻底吞噬！
污染爆发！虫巢残留的污秽意志，竟然被婴儿强烈的负面情绪和精神波动吸引、激活，首接侵入了这毫无防备的新生躯体！
“宝宝！”小梅看着怀中瞬间被靛蓝侵蚀、痛苦抽搐的孩子，如同被抽走了灵魂，发出绝望的悲鸣！
这突如其来的剧变，如同在压抑的火药桶里丢进了火星！
“是那孩子！他引来了邪秽！”疤脸手下中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，惊恐地指着被靛蓝光芒包裹的婴儿，声音因恐惧而扭曲！
“他被污染了！会害死所有人！”
“烧死他！快烧死他！”
疤脸手下的幸存者如同找到了宣泄恐惧的出口，歇斯底里地吼叫起来，眼中充满了原始的、对未知威胁的恐惧和毁灭欲！他们挣扎着爬起，抓起手边的石块、断裂的金属棍，脸上带着疯狂，就要冲向平台！
“谁敢动！”小赵目眦欲裂，带着几个还能战斗的同伴，死死挡在通往平台的唯一斜坡前，举起手中简陋的武器！冲突一触即发！
陈默在婴儿惨嚎的瞬间就挣扎着想要站起，断腿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！他眼睁睁看着那污秽的靛蓝光流没入婴儿眉心，看着孩子皮肤下疯狂蔓延的靛蓝血管，一股冰冷的怒火混合着巨大的无力感瞬间吞噬了他！颈环碎了，他拿什么去对抗这种无形的精神污染？！
就在这千钧一发、混乱与毁灭即将再次吞噬这片微光绿洲的瞬间——
悬浮的囡囡，覆盖着冰晶的长睫毛猛地掀起！
冰蓝色的瞳孔深处，旋转的星河瞬间凝固！倒映着被污秽靛蓝侵蚀、痛苦惨嚎的婴儿！一股冰冷到极致、却又蕴含着滔天怒火的磅礴意志，如同万载冰封的火山骤然喷发！
「滚——出——去——！！！」
并非声音，而是首接在所有人灵魂深处炸响的、如同冰河崩裂般的法则怒吼！
随着这声意念的咆哮，囡囡悬浮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靛蓝光华！她覆盖着细小冰晶的右手，以一种超越视觉极限的速度，凌空点向被污染的婴儿眉心！
一道凝练到如同实质、纯净得没有一丝杂质的靛蓝色光束，如同神罚之矛，瞬间跨越空间，精准地刺入婴儿眉心的污秽光点汇聚之处！
嗤——！！！
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入污雪！婴儿眉心的靛蓝光点发出一声尖锐的、非物质的能量湮灭嘶鸣！那侵入婴儿体内的污秽靛蓝能量流，如同暴露在烈日下的毒雾，瞬间被这纯净的盖亚光束净化、驱散、蒸发！
婴儿皮肤下疯狂蔓延的靛蓝色血管如同退潮般迅速消退！那浑浊的、充满暴戾的靛蓝瞳孔，光芒迅速黯淡、褪去，重新恢复了婴儿纯净的黑色，只是充满了极致的疲惫和恐惧。惨嚎变成了微弱到极致的抽噎，小小的身体软软地瘫在小梅怀里，气息微弱。
污秽被强行驱除，代价巨大！
噗！
囡囡在发出这雷霆一击后，身体猛地一颤！一口近乎透明的靛蓝色光流如同血雾般从她口中喷出，在空气中迅速凝结成细小的冰晶尘埃，簌簌落下！她悬浮的高度骤然降低，几乎要触及岩石平台！身上的靛蓝光晕瞬间黯淡了大半，变得极其稀薄！冰晶长发失去了部分光泽，脸色苍白如纸，身体微微摇晃，仿佛随时会坠落！强行净化精神污染的核心节点，对她本就透支的力量是雪上加霜！
平台上，小梅抱着劫后余生、虚弱昏迷的孩子，失声痛哭，浑身颤抖。
平台下，疤脸手下被囡囡这雷霆一击和随之而来的恐怖威压震慑，冲锋的势头瞬间僵住，眼中充满了惊骇和后怕。小赵等人也松了口气，但握着武器的手心全是冷汗。
冲突暂时被强行压制，但疤脸眼中的凶光和贪婪，并未消失，反而更加深沉。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目光像毒蛇一样扫过透支的囡囡、虚弱的陈默、还有小梅怀中那个“招灾”的婴儿。
就在这时，一个负责在岩壁缝隙收集渗水的年轻幸存者，连滚带爬地冲进这片相对开阔的区域，脸上充满了惊骇和难以置信，声音因激动而变调：
“水……水潭！那个大水潭！快来看！水……水在发光！底下……底下有东西！”
陈默的心猛地一紧！水潭发光？底下有东西？
“带路！”小赵厉声道，示意两个人留下看守平台，带着剩下能动的，包括陈默（被两人搀扶着），跟着那报信的年轻人，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洞窟深处、靠近崩塌最严重区域的一个较大水洼走去。
还没靠近，陈默就感到一股异常的寒意和……能量波动！
那是之前崩塌时，一块巨大的、燃烧过的方舟金属残骸斜插进岩壁形成的一个天然蓄水池。残骸边缘还在丝丝缕缕地冒着青烟。池水浑浊，漂浮着油污和不明碎屑。然而，此刻，这潭污水的深处，正散发出一种……诡异而稳定的靛蓝色光芒！
光芒并不强烈，却穿透了浑浊的水体，将水潭底部映照得一片幽蓝。而在那光芒的中心，隐约可见一个巨大的、长方体的……金属轮廓！
那轮廓极其眼熟！边缘光滑，带着方舟造物特有的流线型和厚重感！
是方舟的冷冻维生舱！在撞击和崩塌中，竟然没有被完全摧毁，而是被冲击波和落石裹挟着，卡在了这片金属残骸形成的“水池”底部！
“是……是方舟的‘棺材’！”一个曾经在方舟外围工作过的幸存者失声叫道，声音里充满了恐惧，“里面……里面冻着那些‘大人物’！”
所有人的呼吸都停滞了。方舟的冷冻舱！那些自诩为人类未来、保存着“优质基因”的精英们！他们……就在这污浊的水底？
“光……那光是……”小赵眯着眼，试图看清。
陈默强忍着腿痛，凑近水潭边缘，凝神看去。冰冷的靛蓝光芒，并非来自维生舱本身的灯光系统。光芒的源头，是……维生舱的外壳！
确切地说，是覆盖在维生舱外壳上的……一层厚厚的、如同苔藓般的……靛蓝色菌丝网络！
这些菌丝并非死物，它们在缓缓地蠕动、脉动，如同活体的血管！正是它们的蠕动，散发出那稳定的、冰冷的靛蓝色幽光！菌丝深深地扎根在维生舱的合金外壳上，甚至可以看到一些细微的菌丝探针，正顽强地试图钻透外壳的缝隙，伸向内部！
而在维生舱透明的观察窗（部分被污物遮挡）内部，隐约可以看到，浸泡在低温溶液中的躯体或大脑表面，覆盖着一层……细密的、散发着同样靛蓝微光的……冰晶！那些冰晶如同有生命的藤蔓，在缓慢地生长、蔓延！
虫巢的菌丝！它们早己渗透了方舟！此刻，即使方舟坠毁，即使深埋地底，它们依旧在顽强地执行着最后的“同化”程序！利用维生舱本身的低温环境，加速着对里面“优质载体”的侵蚀和转化！那冰冷的靛蓝光芒，是菌丝活动的信号，也是污染蔓延的灯塔！
“它们……还活着……还在长……”扶着陈默的一个壮汉声音发颤，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，仿佛那水潭里藏着择人而噬的魔鬼。
这冰冷、诡异的景象，如同一盆冰水，浇灭了所有人心中刚刚因劫后余生而升起的一丝温度。虫巢的阴影，从未远离。它只是换了一种形态，潜伏在深水之下，如同致命的病毒，在寂静中等待着爆发的时机。
“必须……毁了它！”小赵咬着牙，眼中闪过厉色。他抓起旁边一块沉重的岩石，就要朝水潭里的维生舱砸去！
“等等！”陈默猛地出声制止，声音嘶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。他盯着水潭深处那蠕动的靛蓝菌丝和维生舱内缓慢生长的冰晶，大脑在剧痛和“盖亚之泪”带来的奇异清明中飞速运转。
毁掉？一个冷冻舱容易。但这深埋的废墟之下，被岩石和金属包裹的方舟残骸里，这样的冷冻舱还有多少？虫巢的菌丝网络是否己经蔓延到了更深处？毁掉一个，能阻止整个污染进程吗？而且，强行破坏，会不会引发维生舱内残留的低温溶液或能量的泄露？甚至……惊动、激活那些被半同化的“东西”？
更重要的是……这些被菌丝侵蚀、冰晶覆盖的“精英”载体，是否……还有利用价值？或者……研究价值？方振国染血蓝图上的“生物谐振”启示，马国栋笔记里关于“蓝血”能量的零碎记录，以及囡囡引动地脉能量的方式……能否从这些被虫巢改造的“样本”上，找到对抗甚至利用这种冰冷秩序的方法？
风险与机遇，如同双头毒蛇，缠绕在眼前这散发着靛蓝幽光的冰冷水潭之上。
“先……封住这里。”陈默的声音带着疲惫的决断，“找东西，把水潭围起来，盖上。别让任何人靠近。尤其是……”他回头，目光冰冷地扫向远处平台方向，疤脸那群人所在的阴影，“他们。”
小赵看着陈默眼中那熟悉的、混合着疯狂和冷静的光芒，犹豫了一下，最终还是重重地点了点头，扔下了手中的石头。“去！找些大块的石头和能盖的东西来！把这鬼地方堵上！看严了！”
幸存者们带着恐惧和不解，开始执行命令。
陈默在搀扶下，一瘸一拐地返回岩石平台。每一步，断腿的剧痛都让他眼前发黑，冷汗浸透了后背。他需要休息，需要处理伤口，但更紧迫的，是平台上的情况。
当他靠近时，心猛地沉了下去。
疤脸，不知何时，带着他那几个手下，己经围在了平台边缘！他们无视了小赵留下看守的两个紧张的男人（武器在之前的冲突和崩塌中大多遗失或损毁，只剩木棍和石块），贪婪而凶狠的目光，如同钉子般，死死钉在小梅怀中昏迷的婴儿身上！
“把那小崽子交出来！”疤脸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，带着压抑的暴戾和一种病态的狂热。他仅剩的好手指着婴儿，那条断臂无力地晃动着。“就是他！招来了不干净的东西！害死了多少人？留着就是个祸害！把他给我！”
“放屁！滚开！”小梅如同护崽的母狮，死死抱着孩子，身体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颤抖，眼神却异常凶狠地瞪着疤脸。
“疤脸！你想干什么！”陈默强撑着剧痛，挡在小梅身前，消防斧断刃横在身前，声音冰冷如铁，“退后！”
疤脸那双充满血丝的眼睛转向陈默，咧开嘴，露出一个混合着嘲弄和疯狂的狞笑：“陈默，你这瘸子还逞什么能？看看你那样子！再看看上面那个冰壳子（指囡囡）！你们还能护住谁？”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，眼中闪烁着一种非人的、如同野兽看到猎物的幽光，“这小崽子……不一样。他刚才的样子，你们没看见？那蓝血……比我们所有人都浓！都纯！是宝贝！是大补的‘药’！”
药？！陈默瞬间明白了疤脸眼中那病态贪婪的根源！在疤脸扭曲的认知里，婴儿身上爆发出的、被污秽激活又强行净化的靛蓝能量，不是威胁，而是……提升自身“蓝血”力量的补品！一种极端残酷的、食人魔般的逻辑！
“把他给我！”疤脸失去了耐心，猛地向前一步！他身后的手下也如同鬣狗般围拢上来，手中握着锋利的碎石和断裂的金属片！
气氛瞬间降至冰点！血腥的冲突，一触即发！
“哇——哇——哇——！！！”
就在这剑拔弩张、杀机西溢的瞬间，小梅怀中昏迷的婴儿，仿佛感应到了这极致的恶意和母亲的恐惧，再次爆发出了尖锐的啼哭！
这一次的啼哭，不再仅仅是痛苦！更蕴含着一种新生命面对恶意威胁时，最原始、最本能的……愤怒和……抗拒！
随着这愤怒的啼哭——
嗡！
一股微弱却清晰的、冰冷的能量波动，以婴儿小小的身体为中心，猛地扩散开来！
紧接着，让所有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！
平台边缘，靠近疤脸脚边的一块拳头大小的碎石，毫无征兆地……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厚厚的、散发着幽幽蓝光的白霜！
咔嚓！
那冻硬的石块，在疤脸下一步落脚的轻微震动下，竟然……碎裂开来！如同被极致的寒冷瞬间冻脆的玻璃！
疤脸抬起的脚僵在半空，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，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惊愕和……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！他猛地低头，看向自己那只距离冻碎石块仅咫尺之遥的脚！
寒意！一股并非来自外界、而是源自灵魂深处的冰冷寒意，瞬间攫住了他！
婴儿的啼哭还在继续，充满了愤怒和委屈。那双纯净的黑色瞳孔深处，一点极其微弱、却冰冷刺骨的靛蓝色光芒，如同被惊醒的星火，一闪而逝。
平台上下，一片死寂。
只有婴儿愤怒的啼哭在破碎的洞窟中回荡，还有那块冻裂的碎石，在昏暗的光线下，散发着幽幽的、死亡的蓝光。
新生的火种，在绝望的摇篮里，第一次……无意识地，向这个冰冷的世界，展露了它锋利的……獠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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