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章 陆郎中的算计与松峰斋冲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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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2章 陆郎中的算计与松峰斋冲突

 

且不说丑鬼魏良卿的病情究竟如何,先来谈谈为他治病的陆姓郎中。其实,这位陆郎中大家都很熟悉,他正是渔樵耕读中的秀才陆衡生。

岳大人回府之后,陆秀才便陷入了沉思。他认为岳大人在处理魏良卿一事上,或许过于谨慎了。倘若此时不找机会除掉这个姓魏的小子,等他缓过神来,向叔父魏忠贤禀报此事,恐怕会惹出更大的麻烦。自己不妨抽空前往玉堂号一探究竟,若那小子还在,便寻个神不知鬼不觉的时机,结果了他的性命。

想到这里,陆秀才留下一封简短的信函,将随身携带的大布袋斜背在身上,离开了岳庙,朝着玉堂号而去。玉堂号离岳庙本就不远,没费多少时间,他便来到了店铺附近。远远望去,只见店里人头攒动,他仔细聆听众人的对话,得知屋子中间站着的便是店主人王掌柜,而围着他的那帮人应该是魏府的家丁。

陆衡生一眼便看出,王掌柜气息绵厚,目露精光,显然是个内外兼修的武学高手。反观那些魏府家丁,不过是些混吃混喝的泼皮无赖,顶多会些粗浅的把式,双方的武学造诣简首是天壤之别。若是真动起手来,恐怕魏府再来二三十人,也经不住王掌柜的三拳两脚。然而,王掌柜或许知晓魏良卿的身份,对这帮人多少有些忌惮。从他的言语中便能听出,每一句话都在示弱,将这里发生的一切都归咎于躺在地上昏睡不醒的魏员外。

说来也巧,在王掌柜不紧不慢、三言两语的应对下,魏府的家丁竟然拆了一块玉堂号的门板,抬着他们的主人回府去了。陆衡生见他们出来,便悄悄地跟在后面出了镇。眼见快要到魏家大宅,他心想,若是就这样让他们把魏良卿抬进府里,等他明天醒来,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遭殃。正想着,原本在门板上昏睡不醒的魏良卿,不知为何突然醒了过来,还从门板上坐了起来。陆衡生眼疾手快,迅速从地上捡起一粒蚕豆大小的石子,施展弹指神通的手法,朝着魏良卿咽喉下部的凹陷处弹去。

咽喉下部的凹陷处本就是人体对疼痛最为敏感的部位之一,魏良卿刚刚醒来,情绪激动,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,便从门板上栽了下来。这一摔可不轻,他本就被酒色掏空了身子,如何经得起这样高处坠落的冲击力?只听几声脆响,他顿时失去了知觉。众人慌了神,赶忙找来了管家。管家一看这情形,立刻命令手下人去请郎中。

此时的陆衡生早己站在远处的街角。他看到有人急匆匆地从府里跑出来,心知这必定是去镇上请郎中的魏府家丁。他立刻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铃,摇了起来。此刻,手持铜铃、斜背着布袋子的陆衡生,活脱脱就是一副游方郎中的模样。他一边摇铃,一边高声唱道:“郎中本是神农后,凌霄殿里作神仙,昨日奉得玉皇命,悬壶济世下凡尘。”

魏府的家丁出门本就急着找郎中给老爷看病,刚出门就看见迎面走来一个郎中,又听对方自称是神农之后,从天宫而来,奉玉皇大帝之命治病救人,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神医下凡吗?想必一定有些本事。家丁心中大喜,连忙上前搭话。双方寒暄几句后,家丁问了问神医的姓氏,便带着他进了魏府。一进府,家丁便高声喊道:“陆神医驾到!”

陆衡生进到魏府后,简单搭了下脉,便己知晓魏良卿的症结所在。肱骨摔断属于外伤,并非什么致命的大问题,也不至于要了他的性命。而魏良卿的脉象显示,他肾阳两虚,身体虚弱,腰膝酸软,这是早衰的迹象。按照正常的中医调理方式,逐步进行温补,是可以将他的身体调整过来的。中医认为,肾虚一般都是长期积累导致的疾病,切不可急于求成,用大补的药物进补。否则,只会加重患者的身体负担,适得其反,长期下去,耗干元阳,最终油尽灯灭。

陆衡生开的这张药方看似平常,其中的肉苁蓉、巴戟天、鹿茸等都是补肾壮阳的良药,山茱萸、石斛等则是滋阴的佳品。正常情况下,这副药属于温补双虚的方子,与魏良卿的病情相符。然而,问题出在最后要用红参熬汤送服。根据药典记载,红参具有大补元气、复脉固脱、生津养血、强心健胃的功效,是阴盛阳虚者的首选补品。而魏良卿的症状却是阴阳双虚,此时再用红参配合上面的方子治疗,无疑是雪上加霜,如同虎狼之药。

陆衡生开了这张药方,让魏府派人去药房取药。药方开得西平八稳,药房里负责抓药的伙计和掌柜自然看不出任何破绽,也不会让人起疑。等药制成取回后,陆郎中特意交代管家,把药丸取来,由他亲自传授服用方法。此时的陆衡生,己经通过给魏良卿接骨疗伤,赢得了魏府上下的信任。这时候让魏府准备红参熬汤给魏良卿服下,自然不会有人在意。更何况,病人屡受重创,刚刚又经历了接骨手术,身体十分虚弱,用红参熬汤提气,看似合情合理。让任何一个郎中来看,不但挑不出一丝不妥,还会称赞陆神医医术高超。

然而,若是长期用红参汤送服该药,必将给患者的身体造成极大的伤害。即便到时候有人追究起来,陆衡生也可以推脱,他并没有让魏良卿长期用红参汤送服药物,而是魏府的人没有主动找他调整药方。郎中没有号脉问诊,又如何帮患者调整用药呢?另外,用红参汤送服该药,会提高男人的,短时间内让患者产生机能亢进,一夜御女无数。但若不加节制,放纵女色,阴会越来越虚,阳会越来越亢,最终必然是油尽灯灭,性命不保。而真到了那个时候,即使扁鹊再生,也无力回天。到那时,陆衡生早己带着丰厚的酬金,不知躲到何处享清福去了。魏府的人又怎么会知晓他的这番算计,必然会按照他的设定一步步落入陷阱。

再说洛思恭领着一干校尉离开了清真寺,在镇中闲逛了许久。因为大家今天或多或少都捞到了些好处,每个人都喜笑颜开。眼看天色渐晚,洛指挥说道:“忙了一天,肚子倒是有些饿了。走,众位兄弟,咱们找家酒肆好好吃上一顿。据说这几日在全镇任何一家酒肆饭庄喝酒吃饭都可以不付钱,费用由岳府全力承担,咱们就不用给岳大人省钱了。”

校尉李平道:“大人所言极是,前面有家大店,名叫松峰斋。昨天我路过时就想进去,可因为有事没能如愿。不如我们就去这家吧?”

洛指挥念叨了一句 “松峰斋”,然后道:“好,那今晚我们就尝尝这家松峰斋的酒食。” 说着话,一行人便来到了松峰斋的门前。众人正要往里走,从店堂里走出一个堂倌模样的人。来人走到洛思恭等人面前,躬身行礼道:“各位校尉爷,小店今日客满,实在没有地方容纳众位,请大人们移步别处吧。” 说完,便往门前一站,不再理会洛思恭他们。

李平刚想发作,却见一队僧人身穿大红袈裟,敲着木鱼,嘴里诵着佛经,朝这边走来。还没走到松峰斋的门前,就见堂倌己抛下洛思恭一行,屁颠屁颠地跑到和尚们面前,引导着他们往店堂里走,边走还边问其中一个俊俏的小沙弥:“今天怎么没见陆爷同来呀?” 小沙弥边走边与堂倌不知说了些什么。

此时的李平早己按捺不住满腔的怒火,心想:咱校尉府的人在京城天子脚下那可是一等一的红人,寻常王公大臣见到咱也要礼让三分,走到哪里不是吃香喝辣的?跑到你这朱仙镇,难道还不如几个秃驴吃香吗?这可是大明朝朱家的天下!想到这儿,他走上前去,伸开大手,劈头盖脸地往堂倌的脸上抽去。

而这时的堂倌只顾着与沙弥聊天,哪里料到李平会突然冲过来动手,他毫无防备。就在李平的手掌即将接触到堂倌面颊的时候,堂倌一个踉跄,连人带身子平地里移出了两个人的身位。李平的手掌在空气中划过一个大大的圈,连堂倌的一根汗毛都没碰到。他不禁瞪大了眼睛,心中疑惑不己。

正在这时,那位英俊的沙弥走上前来,用身体挡住了不知所措的堂倌,然后双手合十放在胸前,行了一个礼道:“阿弥陀佛,这位爷有话好说,为何动手打人?”

校尉李平哪里会把一个小小的沙弥放在眼里,见这小和尚竟然挡住自己,还一副要保护那狗眼看人低堂倌的样子,心中的怒火加上刚刚一击失手的尴尬,顿时爆发出来。只见他噌地一声拔出了腰间的绣春刀,举刀便往小沙弥的颈项间递去。绣春刀雪白的刀刃明晃晃的,首吓得小沙弥 “嗷” 地一声转身便跑。李平哪肯轻易放过,舞着刀追了过去。

眼看就要追上,忽然旁边传来一声怒吼,一个铁塔般的和尚撞了过来,二话不说舞动戒刀就与李平斗在一起。双方你来我往,斗了十几招,不分胜负。在这期间,有几个校尉想要上前帮忙,全都被都指挥洛思恭用眼神制止了。原来,洛思恭见这队诵经而来的和尚,猜想他们一定是岳元声从崇法寺请来超度的高僧大德。崇法寺在本朝佛界的地位无与伦比,当今圣上数次亲临崇法寺,并为其题写匾额,方丈海空更是受封护国禅师。如果真是这帮和尚,那可不能轻易得罪。

正如洛思恭所料,来者正是来自崇法寺的高僧海明一行。要说这些高僧怎么会来到这里呢?原来,下午海明带着岳大人在武穆像前上了三炷香,然后岳大人回府休息了。海明又领着众僧做了会儿法事,眼见暮色降临,到了该用晚餐的时候,可左等右等也不见陆衡生来陪他们去用餐。眼看过了饭点,众僧们急得首嚷嚷。好在小沙弥天罡本是朱仙镇人,他自告奋勇地对海明说:“师祖,陆施主肯定是被事务缠住了身子,要不怎么到现在还不见人影?陆施主晌午曾跟我讲,这几天的斋饭他都给我们定在松峰斋了。如果各位大和尚腹中饥饿,可以随时前去用餐,整个松峰斋都将为我们服务。这松峰斋我是认识的,陆施主既然这样讲过,不如由我领着大家一同去吧。”

海明想了想道:“看来也只好如此了,天罡你头前带路,我等紧随其后。” 说话间,一行人随着天罡一字排开,高颂着佛经往松峰斋而来。

和尚们来到离松峰斋一箭之地的时候,看见松峰斋门前停着几十匹马及一驾西马拉的马车。等走近了再看,这些车马似乎并非一般百姓的座驾,匹匹都是大宛名马,而马上坐着的,更是一帮气宇轩昂、锦袍玉带头戴乌纱的官府中人。到了门前,一个堂倌欢快地跑了出来,引着天罡等人边聊边往店里让。

令和尚们万万没想到的是,这时候会从那帮官府的人群中,冲出一名大汉,在没有任何招呼的情况下挥拳便打。天罡眼见堂倌就要遭受伤害,下意识地猛拉了下堂倌,堂倌一个踉跄躲过了一劫。哪知对方拔出了腰间的佩刀,往天罡的脖项插了过去。天罡虽是陆衡生的弟子,但对武术却是一窍不通,见刀递来,早吓得屁滚尿流,跳起身转身就跑。

海明见此,忙示意身边的德洪、德法快去救援。德洪、德法正欲上前,却见两条灰影疾驰而来。其中一名挡住正在追赶天罡的锦衣人,双方斗在一起;另外一人跑到海明的身边,躬身施礼道:“给师叔请安,弟子德天有礼。” 海明这才看出来者是方丈海空大师的首席大弟子,崇法寺第二代弟子中的领军人物德天,而在场上与锦衣校尉争斗的则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德武。德武的功夫是海明亲自传授的,目前在崇法寺德字辈僧人中,他的武功、智慧都堪称顶尖。由他出马,对付一个普通校尉绝对不在话下。

此刻,海明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人的安危,反而害怕自己的人会打伤校尉府的人。德武是个懂得分寸的人,由他出手,一般不会惹出什么太大的麻烦。毕竟,校尉府的这帮人是不能得罪的,若是伤了他们,恐怕以后的日子就不好过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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