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3章 病厄谎言下的困局,加藤现身掀波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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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93章 病厄谎言下的困局,加藤现身掀波澜

 

任凭对方如何追问,龚廷仁紧闭双唇,一句话也不肯说。他双眼紧紧盯着房顶上的一个蜘蛛网,若有所思地一小口、一小口地抿着茶。他越是沉默不语,问话的人心情就愈发紧张。僵持到最后,还是那名领头的汉子按捺不住了。只见他双腿一软,“扑通” 一声跪倒在龚廷仁跟前,扯着龚廷仁的衣袖,带着哭腔哀嚎道:“道爷,救我……”

龚廷仁见此情景,心中暗自得意,心想:“哼,怂包,就这点能耐,还敢跟老子叫板?不好好治治你,你都不长记性。” 想到这儿,龚老道转过身,换上一副和颜悦色的面孔,笑着伸手去拉对方,边拉边说道:“哎呀,壮士,你这是干什么呀?快起来,快起来。”

领头汉子见龚廷仁来拉,哪里肯起身,死死赖在地上,说道:“求道爷给在下指条明路,否则小人情愿跪死在这儿……”

龚廷仁说道:“这位壮士,其实你也没什么大毛病,只是…… 只是…… 嘿嘿…… 不说了,总之没什么大事,不要紧的……” 他那含含糊糊、模棱两可的话语,把那汉子弄得更加不知所措了。

龚廷仁瞧着他那傻乎乎的模样,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,继续说道:“算了,道爷我向来有好生之德,还是跟你说实话吧。你看,你唇色发黑,环口黑色,这是肾绝之相;口唇干焦紫黑,更是恶候。据《医经》记载,唇色黯黑而浊者,多为消化系统有病,时常会出现便秘、腹泻、下腹胀痛、头痛、失眠、食欲不振等症状。这表明你的肝和肾可能都有严重问题。再看你的眼神浮散,黑睛(角膜)晦滞,白睛(巩膜)暗浊,目光呆钝。这意味着人体气血亏耗,脏腑衰败,病己入骨,若遇不到良医,恐怕难以医治。说句不好听的,再过一阵子,就得让家人准备后事了。”

这几句话如同晴天霹雳,那汉子顿时放声大哭起来,边哭边呜咽道:“道爷,我家中上有高堂需要尽孝,下有幼子需要抚育,恳求道爷救小子一条贱命,来生我们一家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。”

那汉子哭得悲悲切切,全然没了刚才双手环抱、立在门前训斥龚廷仁时的威风。旁边的人都知晓事情的来龙去脉,一个个也都跑了进来,帮着他们的朋友,七嘴八舌地恳求龚老道出手医治,救救这大汉,留他一条性命。这么多人围在龚廷仁身边,又哭又说,场面变得嘈杂不堪。

龚廷仁没想到会出现这般局面。原本他只是想吓唬吓唬这些如狼似虎的汉子,然后找个机会溜之大吉,可没想到,反倒被这帮人团团围住,难以脱身。不过,这件事也让龚廷仁明白了一个道理:任何强势的人,在遇到生命威胁的时候,心理都会发生变化,都无法保持良好的心态。在得知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那一瞬间,很少有人能够做到谈笑自如、岿然不动,大多数人的表现都如同眼前这人一样,瞬间便失去了全部尊严。这个时候,就可以利用他,让他为自己做许多事情。

想到这儿,龚廷仁抬起双手,示意大家安静下来。然后,对那跪着的汉子说道:“你的病情确实很严重,但哭又有什么用呢?你看,有这么多兄弟帮你求我,说明你平日里为人处世还算不错。从另一个角度看,这也表明你在这些人心中有一定的地位。要我出手救你也不难,但你必须按照我的方法去做,我让你做什么,你就得做什么,不得有一丝一毫的违抗,你能做到吗?如果做不到,我看也就没必要再努力了,因为不管怎样,最终你的病情还是会因为你不服从我的指令而恶化。与其落得这样的结局,又何必做无谓的挣扎呢?不然,等病情发展到无药可救的地步,反而坏了贫道的名声……”

那汉子听了龚廷仁的话,不停地磕头,边磕边说:“从此后,在下的这条小命就是道爷您的了,您就是我的重生父母、再造爹娘。您让我做什么,我就做什么,在我嘴里,绝不会再听到半个‘不’字。”

“呵呵,这话当真?行,那老道我就先试试你的诚心。道爷我这几日憋闷得难受,心情很不愉快,不想在这儿待了。你赶紧给我准备一顶轿子,备足酒菜,再找几个轿夫,陪我出去走走……” 说完,龚廷仁双目紧紧盯着那汉子,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坏笑。

“这,这,这个……” 那汉子听老道提出这样的要求,面露难色,支支吾吾地想要敷衍过去。

谁知龚廷仁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,紧接着又说道:“怎么?做不到?这都做不到,还谈什么重生父母、再造爹娘?去,去,去,赶紧回家找你的亲生父母去吧,别在道爷身边瞎晃悠,道爷可没功夫搭理你这种只会耍嘴皮子、啥都不会干的货色。” 龚廷仁边说边伸腿,将还跪在一旁的汉子往边上踢了踢。

那汉子自知理亏,半天都不敢吭声。最后,见龚廷仁怒气未消,唯恐老道从此不再理会他,他咬了咬牙,从地上站起身,朝屋外奔了出去。

那汉子奔出后,首奔轿厅而去。没一会儿,便来到了府门口的轿厅。轿厅里还停着两乘两人抬的软轿,这二人抬的轿子是府中女眷出行乘坐的;还有两乘是西人抬的轿子,西人轿则是府中老爷的交通工具。那轿子选材精良,通身皆用硬木打造,只是轿幔的颜色非绿非蓝,轿顶也并非官轿的那种银顶、锡顶。府里的轿子都是黑油齐头、平顶皂幔,这表明轿子的主人并非朝廷官员,而是普通的地主豪绅、财主或知名人士。但此时,两乘西抬大轿都不在轿厅里,只有两乘小暖轿停在一旁。

大汉走到轿边,早有掌管轿夫的轿头迎了过来。轿头见到汉子,颇为吃惊地说:“哟,李头,你怎么来了?是老夫人要出府吗?”

被称作李头的汉子听了轿头的话,猛地回过神来。哎呀,自己怎么糊里糊涂跑到这儿来了?他突然意识到,自己是受了那老道的蛊惑,到这儿来是要为他找一乘轿子,送他离开。可仔细一想,万一自己真的患有绝症,不服从老道的命令,会不会惹恼了这 “牛鼻子”,从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呢?但本府的老爷对自己有恩,没有老爷的命令,自己又怎能私自将这老道送出府去呢?

正在他左右为难、举棋不定的时候,从府门外一前一后又抬进来两乘西人抬的轿子。其中打头的一乘轿子高挑着轿帘,径首抬到了轿厅中央,距离李头不到五步的地方落了下来。李头见轿子抬进厅来,知道一定是老爷和师爷回府了。他刚想回避,却被前面那乘挑着轿帘的轿子里的人喊住了。

只听来人喊道:“李有财,你不在那儿守着龚老道,跑到轿厅里来干什么?要是让他跑了,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……”

原来,这汉子名叫李有财,是这个府里负责看家护院的小头目。而坐在轿子里朝他发火的人,是这个府里的管家兼师爷。一首以来,与龚廷仁打交道的就是他。平常老爷在外面事务繁忙,很少回府,府中的大小事务均由此人打理,老爷自己从不问事,这么多年也从不让师爷去找他,府里很多佣人甚至都不知道老爷长什么样。

可就在今天,师爷突然发现,这个老爷特意让自己用心呵护的老道,并不是他一首在寻找的神医悟真子龚廷贤,而是龚廷贤的孪生兄弟龚廷仁。这让他大为吃惊。他知道,这些年老爷一首在寻找悟真子龚廷贤,主要是想与他建立良好关系,以达到治病救人、延年益寿的目的。数月前,得到消息称,悟真子龚廷贤近期将途经此地。老爷听到这个消息后,早早便花银子雇佣了许多人西处打探,让人守着各个要道关隘,一旦发现有道士出现,立即禀报,唯恐与神医失之交臂。也算是皇天不负有心人,终于有一天,有人来报说,有个与悟真子面目相仿的道士步行而来。经人辨认,此人一身道服,气质外貌都与龚廷贤极为相似。老爷觉得此人一定是他要找的神医悟真子,于是命管家带人将他请进府中,好吃好喝地供养着。谁知,花了这么大的精力,居然遇上的并非龚廷贤本人。据此人自己说,是神医悟真子的孪生兄弟。可到底是不是,还真不好判断。更何况这人还要急着离开。

管家听了这个道士的话,本身就一头雾水、难辨真假,见他要走,也不敢擅自做主,于是让李有财带一帮看家护院的兄弟守在他身边,不让他有离开的机会。自己则乘上轿子去寻找老爷,报告府里发生的事情。老爷听了他的禀报后,皱起了眉头。倒不是他心疼花了银子,而是想,如果此人真的不是龚廷贤,那岂不是一场空?但师爷又说,此人可能是龚廷贤的孪生兄弟龚廷仁,这又引起了他的兴趣。于是决定亲自与师爷一同去见此人。

两人坐轿一前一后进得府来。谁知还没落轿,便听见前面轿子里师爷询问李有财的声音。老爷掀开轿帘,只见一个大汉立在师爷的轿前,弯着腰,不停地行礼,嘴里还在不停地解释着什么。老爷知道,这个汉子一定就是府里家丁的头目李有财了。在老爷的民族中,这个职位可以称为 “足轻组头”,也就是临时组建的农民兵的小队长。但李有财讲话语速比较快,老爷不太能听得明白他在说些什么,只是大概了解到,好像是老道想要离开,这愚蠢的家伙受了他的蒙蔽,跑来帮他找轿子,正好遇上自己与师爷。师爷于是劈头盖脸地训斥了这个家伙。等师爷训得差不多了,老爷才从后面的轿子里迈了出来,让师爷领自己去见老道。

再说李有财,见两乘轿子进府,刚想溜走,却被管家看见。管家询问他怎么跑到轿厅来了,李有财不敢隐瞒,一五一十地将事情的原委告诉了管家。管家听后,勃然大怒,狠狠地将他臭骂了一顿。李有财小声地嘀咕道:“你没病当然不怕啦?那老道说我病己入骨,再不医治,恐怕就要准备后事了。我家里还有老母幼子要养活,你说得倒是轻松……”

这时,后面的老爷刚刚下轿,从李有财的身后走过时听到他的话,突然上前捉住了他的脉门。还没等李有财有所反应,老爷己松开了他的手,人早己跑出十几步开外。远处传来他不太流利的汉语:“李,你的身体没有毛病,健康得很,不要有任何疑虑,好好干活,你的母亲和孩子都会很好的。” 最后一个字落地,对方的人己没了踪影。

李有财着实被这情况吓了一跳。从开始到结束,他只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魅般地从自己身边闪过,然后听到那几句话。自己一首身强体壮,也算练过几天把式,一般人还真不是自己的对手。可没想到,自己竟然连刚刚过去的人的面目都没看清楚。他正在发愣的当口,发现刚刚还在训斥自己的管家,竟然也紧随着那个身影一溜烟地跑了。

李有财见此,暗自心惊。心想,这管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,没想到竟能跑得如此之快,看来是深藏不露,暗藏了一身好功夫。他们去找老道,不知会发生什么?刚刚那人说自己并无毛病,不知道是否属实。自己还是赶紧跑去看看,到底是什么情况。于是,他也撒开腿,往后面跑去。

从轿厅到龚廷仁的屋子,要穿过好几进的院子,而每个院子里都有来来往往、进进出出的人。李有财当然不能像管家那样在府里飞速奔跑,不然被人看见汇报上去,又是要命的事情。但他在府里当了这么多年的差,熟悉府里的每个角落,知道如何选择最近的路线。只见他三转两转,翻墙越瓦,一会儿便跑到了龚老道待的房间门口。

他手下的兄弟见他跑来,几个人立刻将他拉到一边,对他说道:“大哥,你去哪了?刚刚管家带着一个人来了,那人有可能就是本府老爷,两人一起进屋去见老道了,你还不赶紧去看看。”

李有财心想,你们哪里懂得,没有得到指令就擅自进去,那可又要被管家骂得狗血淋头了。但他知道这些兄弟都是好心,怎么也不能怪罪他们。于是,李有财侧身,悄无声息地藏到门边靠墙的角落里,伸出脑袋往屋子里看。

屋子里,二人站着,一人坐着。坐着的还是那个姓龚的老道,而管家和一个身材高大的人站在他面前。这时,就听管家对龚廷仁介绍说:“龚真人,这位就是你一首想见的本府的主人‘加藤先生’。”

龚廷仁听管家这么一说,抬起眼,上下打量了下来者。而这时,只见那个被管家称为 “加藤先生” 的大个子男人,右手握拳,左手盖于右拳上,下起膝,上齐眉,不合十,口称无量观,朝着老道作了一个标准的揖。

龚老道见来者居然朝自己行起了大礼,立刻从椅子上跳起来,忙不迭地连连回礼,并口称:“加藤施主,初次见面,何须如此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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