……
曹落枫听完，面皮阴沉得能拧出水来，森然招手：“给老子滚下来！”
郭破天缩着脖子，像只被训的鹌鹑，老老实实从半空飘落。
还未站稳，曹落枫一脚狠狠踹在他屁股上，拳影如骤雨般砸落，骂声震得空间嗡嗡作响：“混账东西！老子当年救下的就是你这榆木脑袋？！你说你活着的时候不省心，死了还来气我！”
郭破天抱头蹲在地上，任由拳头砸在身上，扯着嗓子喊道：“死便死了！我郭破天此生无悔！”
“无悔？！”
曹落枫气得青筋暴起，出拳愈发狠辣，拳风卷得碎石乱飞，“打小就跟我对着干！老子让你留在曹家帮衬我！你偏要去做什么散修！如今连突破这种生死大事都能这般儿戏？！老子今天非打死你这蠢货不可！”
曹避站在一旁，喉结上下滚动，吞咽着口水看向文芷滢：“奶奶，这……”
文芷滢轻轻摆手，眉眼含笑，语气漫不经心：“无妨，你干爷爷扛揍得很。”
“干爷爷？”
郭破天闻言猛地抬头，看向文芷滢身旁那白袍胜雪的少年。
他慌忙扒拉开曹落枫的拳头，喊道：“大哥！先别打了！他……”
曹落枫挥袖止住攻势，胸膛剧烈起伏。
事己至此，又能如何？
好在郭破天的肉身尚存，来日方长，总有转机。
他朝着曹避招手，沉声道：“避儿，过来跪下，见过你干爷爷。”
曹避挠着后脑勺，上前屈膝跪地，声如洪钟：“孙儿曹避，见过干爷爷！”
“好！好！”
郭破天眼眶瞬间泛红，声音都在发颤。
他颤巍巍伸手去扶，手掌在曹避肩头来回，目光炽热得像是要把眼前少年烙进骨子里。
他一生孤傲，无妻无子。
此刻望着曹避眉目间与曹落枫七分相似的英气，心中某处最柔软的地方轰然塌陷。
这哪是旁人，这就是自己的亲孙子！
郭破天喉头滚动，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悔恨如潮水般涌来。
若当初在那心魔劫中，他能狠下心挥刀斩破幻象。
以合体境之姿立于世间，大哥的孙儿又有谁敢犯？！
这般想着，他攥紧拳头，幽幽叹息。
曹落枫扯着嘴角，白发随着叹息轻轻颤动：“破天，方才是谁扯着嗓子喊死便死了，此生无悔？”
郭破天挠了挠后脑勺，那张历经沧桑的脸竟罕见地泛起赧色：“大哥有所不知，这些年我踏遍修真界，却寻不到曹家半分踪迹，还以为……”
他喉结滚动，目光扫过文芷滢又落回曹避身上，“若早知避儿安好，或是能见着嫂子，我又怎会在那心魔劫里心软？”
曹落枫上前一步，枯瘦手掌重重拍在郭破天肩头，“矫情个什么！往后就留在这，不过是多复活一个的事儿！”
“复活？！”
郭破天猛地转身，眼中满是不可置信，“大哥！你我如今不过意识体，莫说夺舍，便是彻底凝实形体都难如登天……”
曹落枫抚着胡须，老脸上笑意高深莫测：“避儿可是仙人转世，他说能做到的事，就没有不成的！”
“仙人转世？！”
郭破天如遭雷击，目光瞬间如鹰隼般盯在曹避身上，眼底精光爆闪。
曹避微微颔首，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：“干爷爷的肉身尚在，若要复活，可比爷爷容易得多。”
郭破天非但没有欣喜，反而浓眉拧成一团：“避儿！复活之事逆乱阴阳，必然会伤及根本，你……”
“干爷爷放心。”
曹避淡笑打断，“这天道……还管不到我头上！”
……
不多时。
郭破天拖着自己的肉身，住进了曹落枫的庭院。
两老头一见面便有说不完的陈年旧账，曹避也不打扰，转身与翁振武踏入空间裂缝。
待二人踏出裂缝，明月高悬。
颜杏儿与小七一左一右盘膝而坐，周身气势针锋相对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大打出手。
曹避是真怕一言不合小七就被杏儿一掌拍死。
见曹避现身，颜杏儿眼疾手快，上前挽住他胳膊，柳眉紧蹙，眼神里藏着几分醋意与质问：“说！你跟苏家的人到底什么关系？”
曹避微微一怔，随手挥散身后裂缝，干咳一声道：“此事说来话长，先回宗内，我还得去给溪儿疗伤。”
颜杏儿却纹丝不动，朝翁振武轻挥衣袖：“翁宗主，你且先回，我有话要单独问少爷。”
翁振武连连点头，心中正惦记着折磨关天成的魂魄。
炼尸宗百年难遇一个叛徒，他倒要好好审审，宗门究竟哪里亏待了他！
密林里只剩三人，月光透过树梢，在地上投下斑驳光影。
曹避看看小七那副昂首挺胸、毫不示弱的模样，又瞧瞧颜杏儿冷若冰霜的脸色。
无奈之下，只得将与苏琪相识的来龙去脉，一五一十道来。
颜杏儿静静听完，柳眉越皱越紧，语气里满是不悦：“虽说那苏琪对苏家没什么感情，但她终究流着苏家的血。你找谁不行非得找苏家的人？”
这还是她头一回对曹避这般严肃，毕竟苏家与曹家有着血海深仇。
若有能力，她恨不得将苏家杀得片甲不留！
曹避摸了摸鼻子，对此话无话可说。
颜杏儿见曹避这副模样，重重地叹了口气：“算了，你心中有数便好。”
话音方落，她胸中怒意翻涌，如沸鼎腾焰，甩手便将曹避搡开，足尖轻点虚空，身姿化作一抹凌厉流光，径首朝着炼尸宗所在疾驰而去。
曹避斜睨了眼身旁的小七，周身气机缓缓升腾，悠悠升空：“走吧。”
小七鼻腔轻哼，足尖点地，转瞬便跟在曹避身后，紧随而去。
不过须臾。
曹避替小七安置在隔壁厢房，转身踏入翁溪的屋子。
但见屋内氤氲朦胧，翁溪闭目盘坐在床榻之上，周身道家经文流转不息，宛如星河倾泻，符文明灭间，似有大道真言若隐若现。
随着房门轻响，那些闪烁的道文倏然消散，翁溪缓缓睁开眼眸，眸光澄澈，恰似寒潭映月。
“可算回来了？”
曹避嘴角噙着笑，微微颔首：“瞧这架势，倒是特意候着我？”
翁溪莲步轻移，似弱柳扶风，绕至曹避身后，一双素手轻轻搭在他肩头，指尖微动，开始缓缓揉捏，却不答反问：“隔壁那位姑娘，是你的朋友？”
曹避嗯了一声，摸出腰间葫芦仰头灌了口酒，“她来取具尸体。”
“怕是不止。”
翁溪轻轻摇头。
她挨着曹避坐下，目光透过窗棂，首首望向隔壁。
那紧闭的门窗在她眼中仿若虚设，仿佛能将屋内之人的一举一动，皆收眼底。
她沉默片刻，忽而轻笑出声，声如银铃：“甭管目的为何，总归对你来说，不是坏事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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