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赵队，小姑娘交给我吧，你审那臭小子。”
秦河用下巴指了指顾以玄，对赵队一脸讨好地笑：“我们年轻人沟通更方便，小姑娘没铸成什么大错，想必只是年纪小不懂事，跟同学搞搞恶作剧，我好好教育教育。”
赵队佯装生气拿文件夹拍他后脑勺：“小兔崽子，光明正大的说我老。”
秦河灵活地躲开：“哪有！我只是实话实说。”
赵队哼了一声，转身带顾以玄进了审讯室。
秦河对上安凝看戏的眼神，表情立马变严肃，拽着她进入另一间审讯室。
1号审讯室。
赵队在顾以玄对面坐着，面无表情盯了他许久。
顾以玄大气都不敢喘。
赵队面相倒是并不凶，反而看着有种和蔼可亲的感觉，一身正气。
顾以玄第一次进警察局，第一次面对警察，尤其是这种从业几十年，审过成百上千人的警察！
就算什么都不问，仿佛用眼睛就能看穿一切。
他搓着手，强装镇定：“警察叔叔，我知道错了，我现在就回家写检讨！”
赵队慢条斯理地端起玻璃杯，喝了口茶：“想回家？”他点点头：“可以，先说说你为什么砸人钢琴。”
顾以玄迟疑了几秒，尽量让自己保持淡定：“是这样，前几天我走路不小心撞到周同学，周同学的手机掉地上摔坏了，我们因此发生了口角，周同学很生气，对我进行言语辱骂，我气不过就……”
赵队抱臂靠在椅背上，似是听得认真，抬了抬下巴，示意旁边的警察做笔录。
“你的意思是，周同学对你出言不逊，你气不过，跑去他家砸了他的琴。”
顾以玄眼神真诚地点头：“对，其实砸完我挺后悔的，毕竟又没什么深仇大恨，周同学家里困难，一个手机对他来说不便宜，他生气也是应该的。”
赵队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，淡淡道：“可周同学不是这么说的，据他描述，你打着债主的名义，隔三差五带人去他家闹事，每次都会砸坏一些家具之类的，有没有这事？”
……
2号审讯室。
“把自己的东西放进别人书包，故意污蔑同学！大小姐，你当别人是哑巴不会说话吗？还是你觉得学校监控是摆设！”
秦河愤愤不平：“还买通班主任……知不知道这种行为非常恶劣！”
他气得敲桌子。
安凝满不在乎：“谁叫周峻星他是……”
她突然卡住了似的，把后半句咽下去，改口道：“我看他不顺眼，小小惩罚一下而己，要怪就怪他倒霉，我也挺倒霉，世界这么大，偏偏遇见他。”
说完，走到椅子旁坐下，二郎腿：“我可没买通谁，他们都是自愿帮我。”
安凝委屈巴巴看着秦河，眼睛水汪汪，任谁都会觉得我见犹怜：“秦河哥，你是我三叔的好朋友，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吧？”
秦河根本不吃这套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：“严肃点，谁是你哥？这里是警察局！不要在这跟我称兄道弟，法不容情，别说你是阿谦的侄女，就算是阿谦本人，我也帮不了。”
安凝瞬间换了一副嘴脸，不屑一顾：“哦，那又怎样？我未满14岁，不用承担法律责任。”
“……”
秦河气笑了：“是，你虽然不用承担责任，你家长总该赔偿人家一点精神损失费，我现在就联系你爷爷奶奶。”
“不行！”安凝慌了神，扑过来抢他手机：“不能让我爷爷知道！他会打死我的！”
她用力抓着秦河的手臂：“我错了，我去向周峻星道歉，你别告诉我爷爷奶奶行吗……”
从审讯室出来，周峻星正巧赶到。
三人面面相觑，表面平静无波，却有种剑拔弩张的感觉。
秦河那张英俊的大脸盘，忽然出现在周峻星眼前，不光吓他一跳，还挡住了他全部视线，“周同学，你在看什么呢？”
看你大爷！
周峻星忍住想干掉他的冲动，礼貌打招呼：“秦警官。”
秦河察言观色地后退两步，笑眯眯：“别这么客气，又不是第一次见面，叫我秦哥就好。”
周峻星看看安凝，再看看挡在安凝身前的秦河，淡淡道。“我觉得还是客气点吧。”
秦河挑眉。
现在的小孩这么难忽悠。
他转头给安凝使眼色。
安凝磨磨蹭蹭刚向前一步，道歉的话还没说出口，门口一个穿白T恤黑外套的中年男人气冲冲走进来。
顾以玄才看清那人的脸，张嘴“爸”字都没喊完，被一拳打翻在地。
所有人都吓了一跳。
周峻星反应极快地捂住桑竹的眼睛。
桑竹：“……”
顾以玄踉跄着爬起来，顾父又是一脚踹在他胸口。
看得出来下了死手。
“不争气的东西，我让你闯祸！让你闯祸！”
顾父破口大骂，连踹了儿子三脚，几个警察过来把他拉开：“顾先生，请你冷静一点，这里是警察局……”
顾以玄捂着腹部蜷缩在地上，好半天才缓过来，满怀恨意地盯着周峻星。
周峻星神情自若与他对望，内心毫无波澜。
演给谁看？
“这件事我不会轻易答应和解。”周峻星平静且坚定：“就算把顾以玄打死也没用。”
顾父冷冷看向他，挣开警察的手，愤愤地整理了一下衣服：“那你想怎样？”
周峻星垂眸，隔了很久没说话。
未满14岁，法律管不了，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惩罚方式。
但既然己经闹到警察局，肯定不能就这么算了。
“不如把他的钢琴也砸了，”桑竹声音很低。
众人齐刷刷看着她。
她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勇气，态度强硬：“最好把手打断，再也不能欺负人，这样就公平了。”
顾以玄连滚带爬站起身，大喊大叫，全然没有平日里的风度翩翩：“不！爸你不能答应，手断了我这辈子就毁了！”
毁了……
在没人看见的地方，周峻星悄悄捏紧自己受伤的手腕，指甲掐进肉里，他却好似不觉得痛。
顾父狠狠看了眼桑竹。
小丫头下意识害怕得浑身一颤，强忍着恐惧挺胸抬头，挡在周峻星前面，张开双臂，跟鸡妈妈护小鸡仔似的。
顾父望向周峻星：“这样吧，那台钢琴用来抵消你爸爸欠的债，可以少还一两万。”
“这很划算，以你们家现在的局势，继续追究下去对你没有任何好处，还不如利用这些时间认真学习，也能早点把钱还清，你年纪轻轻，总不能一辈子背负巨额债务。”
他一副高高在上，宰相肚里能撑船的样子“为别人着想”。
奈何对方压根不领情。
周峻星一字一句地说：“我的钢琴无价！周伟诚抛妻弃子，我恨他都来不及，凭什么用我的钢琴帮他抵债？”
“你别得寸进尺！”顾以玄咬牙切齿地低吼。
顾父微微眯眼，神色阴鸷：“难不成你真想毁我儿子一只手？”
周峻星轻笑：“这倒不必，不过我要顾以玄在学校，当着全校师生的面公开给我的钢琴道歉，如果我觉得满意，这事就算完，否则我会追究到底。”
这相当于在所有人面前，揭穿他们眼中优秀学生，好班长的真实面目。
花几年时间建立起来的好孩子人设，将要毁在最讨厌的人手里。
顾以玄自然不接受，无措地朝父亲摇头：“不行！凭什么……”
“我儿子凭什么道歉！”有人接过话头。
女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，嗓门很大，语气中透着一股尖酸刻薄。
大家纷纷看向门口。
一位穿着白色针织长裙，身材修长的中年妇女走来，步伐轻快，深蓝色高跟鞋边缘镶着闪亮亮的黑水晶，踩在地面发出哒哒声。
她皮肤很白，珍珠项链和耳环衬得气色很好，嘴唇红的像刚吃了小孩一样，浓密的卷发既蓬松又端庄。
秦河差点开口问安凝，是不是给她母亲发消息了，这么快赶到，坐飞机来的？
结果顾以玄跟见了救星似的，咧嘴笑着喊“妈”。
秦河：“……”
不就是家里开了两个厂，区区小地方的厂长夫人有必要搞得像富太太？
顾母双手环胸，鼻孔朝天地站在儿子身边：“周峻星，我念你还是孩子，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。”
赵队：“？”
秦河：“？？”
其他警察：“？？？”
神经！
周峻星只觉得好笑，差点笑出声：“不好意思，我有点听不懂，这话什么意思？”
顾母把儿子抱在怀里护着，义正言辞：“你说是我家以玄砸坏了你的钢琴，有证据吗？空口无凭，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自己把钢琴砸坏，故意陷害我家以玄。”
周峻星没说话。
“我亲眼看见的！”
桑竹大声反驳：“很多邻居都看见了，你们别想抵赖！”
顾母不以为然，阴阳怪气：“邻居说的就一定是真话吗？万一你们事先串通好了呢？”
“我没有……你血口喷人。”桑竹声音弱了下去，不知道该怎么解释，要急哭了。
头顶忽然响起周雨馨和顾以玄的对话声。
桑竹惊讶地抬头。
周峻星举着手机，屏幕朝向大家，刻意调高音量，视频里的对话声响彻整个大厅。
“我哥？我哥还没回来……你们想干什么？！”
“小妹妹，你别怕，其实我也不想经常找麻烦的，谁让你哥天天在学校碍我眼，知不知道，你哥当年抢了我的参赛名额，我对他恨之入骨，可是在学校又不能表现出来，那我只能背地里找他撒撒气。”
视频中，顾以玄一步步逼向周雨馨：“他为什么这么多天不去学校？我都手痒了。”
周雨馨背抵着墙壁退无可退 ，瑟瑟发抖：“我……我不知道，听姑姑说我哥好像是手受伤，住院了……”
顾以玄轻轻“哦”了一声：“那真是不巧，我这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怎么办？要不今天你来替你哥挨打吧！”
“不要！”周雨馨脸色苍白，捏紧拳头，下定决心似的：“我……我有办法让你解气！”
“是吗？”顾以玄歪头，饶有兴致：“你说说看。”
她别过脸，闭眼深呼吸：“你不是恨我哥钢琴弹得比你好，心里不舒服吗？那就把他的钢琴砸了，怎么样？”
顾以玄神色一惊，哈哈大笑：“你真是他亲妹妹吗？居然这么恶毒，周峻星可是把钢琴看得比命还重要……”
说完忽然想到什么，冷哼道：“不过，这是犯法行为，你想害我？”
周雨馨连忙摆手，循循善诱；“不是的不是的……我是在给你出主意！再说了，你砸我家东西砸的还少吗？砸那些东西，难道就不是违法行为了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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钢琴是顾以玄叫两个小跟班，从周峻星房间搬出来的，还有小姨的儿子帮忙。
他们用锄头一下又一下，狠狠地砸，琴键受到重击发出尖锐刺耳的声音。
旁人听着或许没反应，周峻星的手却在抖，情绪再次陷入崩溃，桑竹立马抢过手机，关掉视频。
所有人都沉默了，大厅一片死寂。
顾母再也没法找借口开脱，涨红着脸剜了儿子一眼。
顾以玄不敢吱声，把头埋得极低。
周峻星掐着手背，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：“伯母，您还有什么话要说吗？”
顾母自知理亏，说话明显没了刚才的气势，从鼻腔里挤出几个音：“那又怎样？我儿子未满14，就算杀人也不犯法。”
有个警察差点破口大骂，被秦河拦住。
秦河笑得彬彬有礼，声音冷得掉渣：“您现在的行为，是在教唆您儿子违法犯罪，那我们恐怕就要追究您的法律责任了，这里是警察局，麻烦注意言辞。”
“我……”顾母哑口无言。
周峻星从桑竹那拿回手机，滑动着屏幕：“班长不愿意道歉也行，五年前参加钢琴比赛，我也收获了上万粉丝，如果把这条监控视频发微博上，应该会有很多热心人帮忙转发。”
顾以玄猛然抬头，大惊失色：“你要干嘛？！”
周峻星看着他，似笑非笑：“俗话说，一传十十传百，相信过不了几天，班长您的真实面目，中国至少百分之五十的人都会知道。”
顾以玄彻底方寸大乱：“我道歉！我去学校广播站给你的钢琴道歉，整个学校的人都能听见……”
周峻星故作为难：“行吧，其实发微博更好玩，不过念在大家都是同学的份上，放你一马。”
从警察局出来，己经是傍晚，太阳逐渐落山，路灯一盏盏亮起，地上并肩前行的影子被拉长。
周峻星低头边走边用余光瞥向后面，手慢慢伸向旁边，桑竹的手搭在轮椅上。
俩人影子重合，从视觉效果来看，他们很像手牵手。
“好香啊！”桑竹突然出声。
周峻星吓得瞬间把手收回。
她没留意，嘴馋地问：“你闻到了吗？附近肯定有好吃的！”
周峻星无奈失笑：“真是狗鼻子，我记得前面好像是有烧烤摊。”
桑竹眼睛一亮，激动地拉着他：“我想吃烤肠！”
周峻星笑了笑，在后面推着她小跑起来：“那就快走！买完回家，要赶不上公交车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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