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宝儿站在银镜前，最后一次整理自己的妆容。
今日她特意选了套素雅的淡紫色衣裙，只在袖口和裙摆处绣了花纹。
发髻也挽成了简单的螺髻，上面别着几朵小巧精致的海棠绒花做点缀，耳垂上一对珍珠坠子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。
“姑娘，这样可好？”翠萍递上一盒口脂。
贺宝儿接过，用指尖蘸了一点嫣红，轻轻点在唇上。
抿了抿，她又用丝绵将多余口脂吸去。
镜中的女子眉目清秀，唇色恰到好处，既不过分艳丽，也不显得寡淡。
“可以了。”她吸了口气，转身朝门外走去。
赵王府的西驾马车早己备好，李承翊己在车中等候。
见她出来，一双凌厉如刀的眼睛瞬间柔和下来，伸手将她拉上车。
“紧张？”他低声问，掌心轻覆上她微凉的小手。
贺宝儿下意识摇头，发间海棠随着动作轻颤，却将手中丝帕绞得更紧。
今日宴会上将面对什么，她大抵能想到的——那些好奇的、探究的、甚至轻蔑的目光。
但这些都无足轻重……真正让她抗拒的，是宴席上那道可能出现的身影。
过往的记忆忽然尖锐起来，那人俊朗的面容在她脑海中若隐若现，那些曾经的伤痛与屈辱仿佛被重新唤醒。
她记得他的眼神，记得他的声音，记得他每一次触碰带来的刺痛。
那些记忆，如同挥之不去的噩梦，让她无法平静。
贺宝儿深吸一口气，试图将那些回忆压下去。
“怎么了，不舒服吗？”李承翊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，带着一丝关切。
“或许是有些紧张吧！”贺宝儿勉强挤出一丝笑容，摇了摇头。
李承翊握住她的手，眼神温柔：“别怕，有我在。”
贺宝儿点了点头，但心中的不安并未因此而减轻。
马车缓缓驶入皇城，停在宫道上。
李承翊先一步跳下车，转身去扶贺宝儿。
春日的御花园里，百花竞放，姹紫嫣红。
太液池畔，风景如画，热闹非凡，宫女们穿梭如蝶，将一盘盘精致点心、一盏盏清冽美酒摆放在案几上。
微风拂过，带起一阵阵馥郁芬芳，连空气中都仿佛浸染了甜香。
皇后娘娘举办的百花宴，自然是上京最受瞩目的盛事，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来赴宴了。
贺宝儿刚踏出赵王府特有标识的西驾马车，就感受到无数目光如箭矢般射来。
她微微抬头，保持着得体的微笑，却清楚地听到周围传来的窃窃私语。
“那就是赵王带回府的民间女子？”
“听说连个名分都没有，就敢来参加皇后娘娘的宴会？”
“我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，看着也不怎么样嘛！”
“容貌只能说是过得去，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，不过举止和气质都挺好的，她真的出自民间？”
……
赵王年少成名，军功累累不计其数。
这般少年英雄，偏又生得丰神俊朗，雅润端方，是京中贵女热议的话题人物。
然而平日里这朵可望不可即的高岭之花，却突然沾了人间烟火气。
自传出他府中住进一位毫无家世背景的民间女子，且对她宠爱异常的消息时，不知碎了上京多少贵女的芳心。
那些贵女对他府中的女子百般好奇，想一睹其真容，好比较一番，这次百花宴无疑成了绝佳的机会。
李承翊听到众人的议论，手臂微微收紧，将贺宝儿往自己身侧带了带。
这个细微的动作却引来更多议论。
贺宝儿神色淡然，假装没听见那些闲言碎语。
“父皇召我过去议事，你先去御花园，我随后就到。”李承翊在她耳边低语，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，“不必在意他人眼光。”
贺宝儿点头，目送他离开后，带着翠萍缓步走向太液池。
今日出席的女子大多容貌出众，家世显赫，得知贺宝儿身份后，投射在她身上的目光不由得多了起来。
她们时不时和身侧的人相互掩面交谈，眼中轻蔑不加掩饰。
“长的还没身边的丫鬟好看，也不知使了什么狐媚手段。”
“什么狐媚手段，人家可是救过王爷的命！”
“救过命又如何？我爹说，王爷身边最不缺的就是替死的棋子。”
“若是寻常恩情，施些钱财便是了，王爷却将她带回府邸，可见是有些情分在里面的。”
“王爷身份尊贵，她一个歌女，委实上不得台面，顶多做个通房或者外室。”
“不过是供人消遣的玩意儿……”
自李承翊离开后，这些人便肆无忌惮起来，什么话都往外说。
“姑娘，她们太过分了！”翠萍愤愤不平，看向一首静默不语的贺宝儿，“竟当着姑娘的面编排。姑娘别理她们，一群只知道嚼舌根的井底之蛙！”
贺宝儿不大在意道：“随她们去吧！”
就在这时，一道淬了冰的尖锐女声突然刺入耳中：“呵，我当是哪路天仙下凡呢，这般姿容……也不过如此，王爷到底图她什么？”
周遭议论声有瞬间的停滞。
贺宝儿循声望去，只见一个身着华服、满头珠翠的女子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。
那女子生得极美，眉目如画，唇若点朱，只是眼中的轻蔑与傲慢破坏了那份美感。
有些好事者看热闹不嫌事大，饶有兴趣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来回移动。
丹阳郡主对上王爷新宠，属实有趣。
“那是丹阳郡主，身份可不一般。”翠萍小声提醒，“她姑母是当今太后，祖父是德高望重的镇国公，自幼被捧在掌心上娇宠着长大，性子跋扈，听说……听说她一首倾慕王爷。”
原来如此，难怪这位郡主对她敌意如此明显。
贺宝儿目光中露出了然之色。
她立在原地，用一种淡然的眼神与对方静静对视。
那姿态，如同一朵开在荒地里的野菊，虽不娇艳，却自有风骨。
贺宝儿也不惯着她，正欲开口反击，周围却突然安静下来。
一道清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：“嫂嫂！原来你在这里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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