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斜照进小院,贺宝儿倚在藤椅上翻着琴谱,耳边又响起熟悉的聒噪。
“十七姑娘,您瞧这料子!”绿罗捧着一匹流光溢彩的云锦跨进门来,“尚衣局刚送来的,说是蜀中新贡的暮云纱,统共才三匹,皇后娘娘和珍妃娘娘各一匹,剩下一匹太子殿下让拿给您做夏衣!”
话音未落,另外两人一前一后走了进来。
小红将红漆食盒搁在石桌上,笑道:“姑娘先用些点心,膳房新研制的鲜花酥,用了今晨才摘的玫瑰花。”
“要我说啊,咱们东宫上下,除了太子殿下,就数十七姑娘最有福气。”彩霞挤眉弄眼,表情夸张,“膳房每日变着花样送点心,尚衣局月月都为姑娘裁新衣……”
贺宝儿无语,侧头看了眼正在浇花的清荷。
小丫头立刻会意,提着水壶挡在三人面前:“我们姑娘要谱曲了,姐姐们都各自忙去吧。”
“哎哟,十七姑娘还会谱曲呢?”小红故作惊讶,“难怪殿下那么疼您,咱们这些粗人……”
啪!
琴谱被不轻不重地合上。
贺宝儿唇角弯起恰到好处的弧度:“几位若是闲得慌,不如去帮清荷浇花锄草。”
阳光透过花架,在她素雅的衣裙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三人悻悻退下,去帮清荷浇花。
贺宝儿悠闲地躺在摇椅上,想象着离开东宫后的生活。
自由自在,无拘无束,想去哪里就去哪里,不再强颜欢笑,不再假意讨好,不再受制于人。
这种期待让她的心情变得格外轻松,连几人叽叽喳喳的吵嚷声也变得不那么令人烦恼。
远处传来丝竹声,是太子与新得的美人饮酒。
贺宝儿伸了个懒腰,想着这样也好。
太子有了新欢,不会再将注意力集中在她一人身上。
“姑娘。”清荷递来热茶。
“不用管她们。”贺宝儿接过茶盏,瞥见廊下偷瞄的视线,故意提高声调:“殿下待我这样好,我自然要……知恩图报。”
想要奴化她,门都没有。
东宫正殿的丝竹声飘出老远。
得福匆匆跑来,额上还沁着细汗:“十七姑娘,太子殿下命您去正殿抚琴助兴。”
抚琴?
贺宝儿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自她入东宫以来,太子从未让她弹过琴。
今日这是…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?
“我这就去。”贺宝儿垂眸应下。
一踏入正殿,酒气混着香粉味扑面而来。
太子半倚在软榻上,旁边坐着新得的美人。
那女子娥眉淡扫,唇点香脂,身上的浮光锦在阳光下流转着水波般的光晕,发间金步摇随着娇笑轻轻晃动,晃得人眼花。
玉杯倾斜,葡萄美酒泼洒在美人华美的衣裙上,洇开一片艳丽的红。
太子却浑不在意,醉眼微醺,指尖点了点案几:“十七来了,弹一曲《阳春白雪》。”
“是。”贺宝儿姿态恭顺得无可挑剔。
她坐到古琴前,素手拨弦,清越的乐声如珠落玉盘。
而对面榻上,太子伸手揽住美人肩膀。
他故意提高声调与美人调笑,眼角余光却频频瞥向对面的贺宝儿。
少女始终眉眼低垂——那蝶翼般的阴影纹丝不动,连拨弦的指尖都稳如磐石。
“没意思。”他猛地推开怀中人,“换《十面埋伏》!”
贺宝儿指尖一颤。
太子最近反复无常,愈发难伺候。
前一刻还在跟你说笑,下一秒就能将茶盏摔在地上。
唉!
想想也是,他当初为了杀赵王,布下天罗地网,折损了一批精锐,可非但没有除掉赵王,现在人家还立了赫赫战功,即将凯旋回京。
换位思考,的确挺闹心的。
银甲忽而铮鸣,曲调陡然转急。
殿外不知何时飘起细雨,将古琴声裹挟着传向东宫每个角落……
太子开始宠幸新人,贺宝儿难得落个清闲,不吵不闹,表现出符合身份的本分。
陈锦容却是大闹了一场,还砸了好多东西,可太子最后不知道说了什么,又将她哄得眉开眼笑。
一日午后,廊下传来侍卫们的窃窃私语:
“陈三小姐那日闹得可凶了,听说砸了一整套珐琅彩瓷。”
“这才叫真心!女子若不吃醋,那便是心里没你……”
李承泽闻言,心中很不是滋味,手中的酒杯突然炸裂。
他深吸一口气,试图平复内心的波动,但那股郁气却如鲠在喉,难以消散。
他再次唤来贺宝儿。
“殿下想听什么。”贺宝儿福身行礼。
“随便弹一首吧。”李承泽的声音低沉而含糊,似乎还在为侍卫们刚才的言语而烦心。
贺宝儿点了点头,走到琴前坐下,选择了欢快的《霓裳羽衣曲》开始弹奏。
李承泽紧盯着殿中抚琴的少女。
她的神情专注而宁静,仿佛完全沉浸在音乐的世界里。
就连他当众扯开美人腰带时,指法都没乱一个音。
反倒比平日更恭顺,更本分,更像——
一个随时准备抽身的局外人。
今早婢女来报,说她在小院哼着小曲晒书,心情好的很,笑容都比平时多。
李承泽胸口像堵了团棉花。
“都退下。”
他突然摔了酒杯,金盏在地上滚出清脆的声响。
殿内霎时鸦雀无声,乐师们抱着乐器仓皇退下,连他身边的美人都识相地快速离开。
待最后一位侍女合上殿门,李承泽一把扣住贺宝儿的手腕,将她拽到跟前:“看见孤宠幸别人,你心里就没有一点点的难受?”
贺宝儿眨了眨眼,浓密的睫毛在烛光下投下一片阴影。
为什么要难过?
她在心里笑,太子定亲之日就是她重获自由之时,她高兴都来不及呢。
可这话却不能明说,那样岂不是显得太子的男性魅力好似不及格。
贺宝儿斟酌着词句说:“殿下贵为储君,坐拥天下美女本是常理。”
李承泽眸色骤然转深,指节在她腕间收紧。
她越是这样滴水不漏,他越是想起那日在御花园,她听宫女们说起赵王的光辉事迹时,眼中一闪而过的光彩。
“常理?”他冷笑一声,另一只手抚上她颈侧,“你离开孤,是不是想去找他?”
贺宝儿看着太子近在咫尺的俊颜,忽然觉得有些可笑。
他不会以为自己离了他们兄弟俩就无处可去了吧?
真是……贺宝儿微微偏头,露出一段雪白的颈子,眼神中带着笃定。
“属下保证,绝不会去找他。”
李承泽的眉头微微舒展,语气明显一松:“孤暂且信你一次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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