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7章 磁源溯光

苏芷晴在茧房中睁开眼时，耳畔响着古老的潮音。没有疼痛，没有恐惧，唯有腕间金线如蛛网般将她悬在虚空中。脚下是一片流动的星海，每颗星辰都是凝固的磁髓，映着历代磁脉女子分娩时的泪光。远处，初代磁母的虚影正在星海中织网——她的脐带不是血肉，而是流淌着荧蓝光芒的磁髓。

"他们骗了你。"虚影忽然开口，声音带着海底沉钟般的回响，"磁髓本是女娲补天的遗石，孕化万海而生慈悲。"

苏芷晴的胎记突然灼亮，星海翻涌成八百年前的泉州港。她看见初代石氏监造官跪在磁母像前，手中玉琮刺入磁髓矿脉——荧蓝的液体遇玉即黑，化作无数蠕动的磁虫。"石家要的不是永生......"虚影的指尖划过星海，映出历代监造官临终的景象：他们的脊骨被磁髓蛀空，颅腔内开出血色牡丹，"他们要的是替罪羊，用磁脉女子的命，抵销篡改天机的反噬。"

季文渊的右眼己完全玉化，透过青瓷瞳仁，他看见废墟中漂浮着《禹贡》残页。这些纸页不是实体，而是磁髓凝成的记忆残像。当他用狼牙残片割破掌心时，血珠竟在空中绘出星图——某个被朱砂圈起的无名岛，标注着"女娲泣石处"。

"老赵，巽位三丈！"他嘶吼着，瓷化的手指向磁脉高塔基座。

赵铁柱正与青铜磁佛缠斗，闻言一个鹞子翻身，分水刺脱手钉入塔基裂缝。寒铁触及磁髓的刹那，整座高塔突然透明化——塔心不是砖石，而是蜷缩着八百个磁脉女婴的时之茧！

"晴姑娘在塔顶！"石步云的嗓音忽然从背后传来。这个浑身爬满玉琮纹路的男人，此刻七窍渗着荧蓝磁液，掌心的北斗疤己熔成钥匙形状，"要破阵，得有人进泣石窟......"

他忽然僵住，后心钻出条磁虫，虫身环节刻着"景炎二年屠城令"。赵铁柱的分水刺紧随而至，却见石步云反手捏碎磁虫，癫笑着撞向高塔："太迟了！石家血脉早与磁髓共生......"

苏芷晴的指尖触及星海中的磁母泪。刹那间，所有磁脉女子的记忆汇成洪流——她看见初代磁母泣血补天，磁髓本是补天石的碎屑；看见石氏先祖如何用玉琮玷污圣物；看见自己的母亲被逼饮下磁虫血，只为在胎儿体内种下磁脉。

"慈悲生了贪嗔，便是剧毒。"虚影的声音逐渐虚弱，"要断轮回，唯有让磁髓归源......"

星海突然沸腾，无数磁髓触须缠向苏芷晴。她没有挣扎，反而主动迎向触须。腕间金线寸寸断裂，化作荧光汇入磁髓——这是初代磁母最后的馈赠，亦是终极的诅咒。

现世中的泉州港突然地动山摇。季文渊的玉化身躯爬满裂纹，手中狼牙残片正发出龙吟。当最后一片磁髓渗入苏芷晴心口时，他忽然读懂《禹贡》残页的暗语："磁源归墟日，青瓷化齑时......"

高塔轰然崩塌，赵铁柱在坠落的青铜碎块间，瞥见苏芷晴的身影从星海中踏出。她的长发己尽化磁髓，每根发丝都流淌着星轨，掌心托着颗泪滴状的荧蓝晶石——这才是未被玷污的磁髓本源。

"接住！"晶石划破长空，坠入季文渊的玉化右眼。青瓷瞳仁应声炸裂，飞溅的碎瓷中，八百艘幽灵宝霓号同时显现，桅杆上的牡丹纹正在褪去血色。

石步云发出最后的嘶吼，玉琮纹路从他皮肤上剥离，凝成十二根囚龙柱钉入海床。当第一缕纯净的磁髓触及囚龙柱时，整个泉州港的瓷化开始逆转——青瓷牡丹碎成星尘，监造官的骸骨重归尘土，连赵铁柱师父的断剑都褪去锈迹，露出"护海"二字的原始铭文。

黎明降临时，苏芷晴站在退潮的滩涂上。她的胎记己消失，腕间却多了一圈星砂手链。季文渊的右眼缠着浸血布条，手中古籍残页正随风化灰。石步云的残躯躺在不远处，玉琮纹路尽褪的面容，竟与船上接生婆的画像一模一样。

"磁髓未灭。"赵铁柱着复原的铜钱，钱眼处映出深海中的荧光，"只是换了种活法。"

海风掠过重建的泉州港，某处废墟缝隙间，一株野牡丹正在绽放。花蕊处不是蜜露，而是颗米粒大的荧蓝晶石——仿佛某个轮回，正要轻声重启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