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十七章：崖门星火

咸涩的海风裹着焦木气息，十二艘福船悄然泊近崖门。残阳如血，映得海面浮尸的衣甲泛着暗红——这是三个月前张世杰将军战殁的古战场。苏芷晴攥紧半焦的《武经总要》，指节泛白："陈丞相的沉香崖，当在官富场西南五里。"

"报——"瞭望手突然压低嗓门，"东北礁群有元军哨船！"

蒲如月独臂举起单筒镜，镀银镜片里映出三艘蜈蚣船。这种狭长的战船载着回回炮，正沿着暗礁巡弋。赵铁柱用断臂比划战术："用陈相沉船里的烟雾瓷。"

伊本·赫达的青铜义肢撬开木箱，成排的龙泉窑瓷罐泛着青芒。这是端平年间枢密院特制的烟雾弹，罐内分层填装硫磺、硝石与海藻灰，引线用蜡封存如新。

"放鹰船！"阿蛮扯动信号旗。二十艘载满瓷罐的小艇借暮色出击，阮明玉的占城水鬼潜游在后。当第一缕火星跃上桅帆时，元军哨船己陷入呛人浓烟。

趁乱突入官富场，咸腥的滩涂上散落着焦黑的盐灶。茜拉吹响骨笛，达雅克战士循着腐尸间的鼠踪，竟在坍塌的盐仓下找到条密道。青砖甬道里，成箱的景定年间会子（南宋纸币）己霉烂成泥，却衬得当中的鎏金铜匣愈发夺目。

"是陈相的火漆印！"苏芷晴抚过匣面双鱼纹，"看这'枢密急脚递'的封签..."

铜匣开启的刹那，腐潮气息里竟透出龙涎香。黄绸包裹的《守城录》残本下，压着幅绢本《广南舆地图》——崖山七屿被朱砂勾连，形如北斗坠海。

"北斗主死，南斗主生。"伊本·赫达转动星象仪，"今夜子时，南斗六星正照沉香崖！"

月黑风高时，我们驾舢板摸近崖西。海浪在嶙峋礁石间撕出白沫，赵铁柱突然闷哼——他的断臂被暗流中的铁链缠住。阮明玉扎入水中，鲨鱼牙匕首寒光连闪，斩断的竟是连环铁索网！

"是张枢密（张世杰）的沉船锁江阵！"蒲如月抚着铁索上的"殿前司"铭文，"景炎元年为阻元军所设..."

破网而入，幽蓝的夜光藻突然大亮。整片海域泛起诡谲磷光，照出崖壁上人工开凿的梯形神龛。九尊铸铁炮位森然列阵，炮身阴刻着"寿春府造，开庆元年"——这正是当年死守襄阳的霹雳炮！

"小心机关！"苏芷晴拽我伏地。一支淬毒弩箭擦鬓而过，钉入岩壁时溅起星火。阿蛮抛出烟雾瓷，赵铁柱趁机用断臂卡住机括齿轮。

神龛暗门洞开，陈腐的典籍气息扑面。三千卷《武经总要》整齐码放，每卷都用鲸油浸过的绸布包裹。最深处的水晶匣里，端平皇帝的亲笔诏书己泛黄："...火种不绝，华夏必昌..."

"快搬！"蒲如月话音未落，海面突然亮如白昼。元军楼船的希腊火照亮半边天，怯薛的咆哮随浪传来："焚尽宋室余孽！"

我们且战且退，霹雳炮的铸铁炮身突然滚烫——竟是伊本·赫达将烟雾瓷填入炮膛！硫磺硝石在密闭空间爆燃，崖壁在轰鸣中崩塌，元军战船被激浪掀翻。

退至浅滩时，郑氏旧部的接应船己候多时。苏芷晴突然踉跄——她臂上的旧伤崩裂，血珠滴在端平诏书上，竟显出隐藏的蝇头小楷："...崖门七屿，星火永续..."

咸腥的海风卷着余烬，那些九死一生抢出的典籍在舱底沉默。妙音法师的菩提子己抽出新枝，嫩叶拂过昭华琴的残弦，在月下奏出无声的安魂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