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涩的海风卷着硝烟,十二艘福船借着退潮悄然驶离崖门。赵铁柱独臂掌舵,青铜义肢在月光下泛着冷光——那是伊本·赫达用沉船残骸新铸的。苏芷晴倚着舱壁,用浸过鱼油的丝线修补《武经总要》,忽听得桅杆上的占风铎发出异响。
"东北方有船追来!"阮明玉贴着甲板听浪,"是元军新造的蜈蚣快船。"
蒲如月掀开舱板,露出陈宜中沉船里起获的烟雾瓷。这些端平年间枢密院特制的陶罐,釉下暗藏硫磺夹层,遇水即爆。阿蛮带人将瓷罐系在渔网上,茜拉的达雅克战士己潜入暗夜波涛。
三更时分,海面突然腾起数十道青烟。元军战船陷入迷雾时,我们己拐入虎跳水道——这是当年张世杰将军为阻元军凿穿的暗峡,两岸峭壁间仅容一舸通过。
"掌灯!"伊本·赫达转动星象仪。郑氏旧部的水手点亮特制气死风灯,琉璃罩上绘着《禹迹图》片段,将微光聚成航标。峭壁苔痕间,忽见摩崖石刻:"景炎三年,殿前司都统制张设伏于此"。
"左满舵!"苏芷晴突然厉喝。福船堪堪避开暗礁,船身擦过岩壁,剥落的青苔下竟露出成排箭孔——当年宋军在此伏击元军留下的战痕犹在。
黎明时分,船队泊入伶仃洋无名岛。沙滩上散落着焦黑的龙骨,半截"殿前司"帅旗缠在红树气根间。阮明玉突然吹响警哨,赵铁柱的断臂己按在刀柄——礁石后转出个披蓑戴笠的老者,手中鱼叉挂着陈年官鱼符。
"可是陈丞相旧部?"老者亮出腰间鎏金银牌,上刻"广南东路市舶司提举朱"。
苏芷晴瞳孔骤缩:"朱提举?先父曾说景定年间有位市舶使携《诸蕃图》出海..."
老者褪去蓑衣,露出内里的紫色公服:"老朽朱晞颜,携《南海志》在此候诸位十年矣。"
在朱老隐居的岩洞中,我们见到了宋末海上抗元的中枢——三千卷典籍用鲸油密封在樟木箱中,洞壁刻满潮汐推算表。最惊人的是架青铜浑仪,枢轴处嵌着枚西洋玻璃目镜。
"这是当年星舟客所赠。"朱老轻抚仪器,"其人自称赵氏宗室,精于星历,崖山败后赠此仪飘然而去。"
伊本·赫达的义肢突然震颤,青铜指针与浑仪产生共鸣。苏芷晴翻开《南海志》补遗篇,羊皮上赫然绘着星舟图样:船首嵌浑天仪,两舷列二十八宿铜灯。
"三日前,老朽观星象有异。"朱老指向洞顶凿出的观星孔,"北斗柄指官富场,当有故人至。"
正言语间,洞外突然传来螺号。我们奔至崖顶,见海天相接处有光点游弋——七盏明灯按北斗列阵,正朝荒岛驶来!
"是星舟!"朱老的白须在夜风中乱颤,"二十年了,那灯阵与当年一般无二!"
赵铁柱带人驾鹰船拦截,却见那船形制古怪:柚木船身遍嵌青铜星图,桅杆上挂着景炎年间的龙旗。船首立着个戴偃月冠的中年文士,手中罗盘与伊本·赫达的星象仪如出一辙。
"在下赵与珞,恭候陈丞相旧部多时。"文士亮出玉牒金册,"先帝昺蹈海前,曾密诏我等护文明火种于星槎。"
苏芷晴突然跪拜:"可是琼州安抚使赵大人?家父说您当年死守白沙口..."
"是老夫借星舟假死遁世。"赵与珞扶起她,"这二十年,吾等按《武经总要》所载,在南海诸岛建藏书岩三十六处。"
当夜,星舟载我们至西沙暗礁。赵与珞转动甲板上的浑天仪,海面竟随星图变化泛起磷光。十二座珊瑚礁缓缓移位,露出水下藏书洞——三千口陶瓮密封着景定版《大藏经》,瓮口蜡封盖着临安府尹的官印。
"此乃贾似道当年为赎罪所藏。"赵与珞冷笑,"他派人毒杀老夫未遂,倒成全这批典籍。"
五更时分,元军战船的火光染红海平线。赵与珞的白帆星舟突然列阵,二十八宿铜灯大亮。我们趁机驾福船突入西南季风带,船尾拖着长龙般的烟雾瓷。
晨光破雾时,朱老的荒岛己成远天一抹青痕。苏芷晴展开新获的《南海星槎图》,忽见崖门位置标着行小楷:"端平丙申,星舟客遗浑仪于朱提举,言华夏火种当存于天南朱雀位..."
咸腥海风掠过甲板,妙音法师的菩提新枝己缠满昭华残弦。那些在惊涛中传承的典籍沉默如谜,而南海的季风,正将我们吹向更遥远的星火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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