季文渊的指尖在《匠籍黄册》上顿住,一滴墨从狼毫笔尖坠在"丙七"编码处。烛火突然爆出灯花,映得他额角细汗晶亮:"这些红圈标记...是殿试考卷上的黜落印!"
石步云猛然推开临街的雕花窗,夜风裹着打更声卷入。他抓起案上未干的黄册残页贴在窗棂上,月光穿透纸背时,那些朱砂红圈竟在地面投出北斗七星的形状。
"劳驾让让。"苏芷晴突然将整壶冷茶泼向青砖地。水流沿着砖缝蜿蜒,在星位交汇处聚成水洼。她蹲下身时,耳畔的珍珠坠子扫过季文渊手背:"劳烦赵大哥砸开此处。"
赵铁柱的铁锤悬在半空,古铜色胳膊上的筋脉突突跳动:"底下是青条石垒的..."话音未落,锤头己砸出火星。第三下重击时,砖石轰然塌陷,腾起的尘埃里浮着片金箔——正是磁局废墟里见过的鎏金城防图残片。
"小心!"石步云突然拽倒季文渊。一支弩箭擦着文士幞头钉入楹柱,箭尾缠着的桑皮纸还在簌簌抖动。苏芷晴拔下箭矢时,嗅到纸上熟悉的龙涎香:"是崔知事书房的味道。"
赵铁柱踹开后门追出,月光下刺客的靛蓝衣摆翻飞如蝶。他抡起铁锤砸向院墙,震落的瓦片雨中,那抹蓝色突然折返——竟是张承嗣披着染毒的波斯纱!
"狗急跳墙了?"匠人冷笑,铁链横扫对方下盘。布帛撕裂声里,半块螭吻玉佩滚落草丛。张承嗣突然掏出一枚铜哨猛吹,尖锐哨音惊起满树寒鸦。
潮音洞内的海柳木台突然震颤。季文渊正在拼接的金箔地图"哗啦"散落,他慌忙去抓飘向暗河的残片时,袖中突然掉出个锡制小盒——三年前琉球海难后,石步云赠他的防水火折。
"快看!"苏芷晴用银簪挑起浸湿的金箔。水痕在鎏金纹路上漫漶,逐渐显出"东宫卫率"的八思巴文签押。她突然将金箔贴近烛焰,焦糊味中浮现出半幅针灸穴位图,足三里穴的位置标着"丙七"。
石步云瞳孔骤缩:"圣上的头风症..."话音被破门声打断。三个蒙面人持弯刀闯入,刀刃反光里映出怯薛军的狼头纹面甲。赵铁柱抡起铁链缠住最先突进的刀锋,火星迸溅中嘶吼:"柜子第三格!"
季文渊扑向紫檀立柜,掏出的不是兵器,而是苏芷晴的妆奁匣。他抖开螺钿夹层,漫天香粉里混着生石灰。刺客捂眼惨叫时,苏芷晴己抽出妆奁底的软剑,剑身映出她冷冽的眉眼:"丙七是圣上施针的时辰!"
石步云趁机掀翻海柳木台。暗格弹开的瞬间,十二枚素胎瓷盘激射而出,在岩壁上撞出清越鸣响。他抓起最大的残片挡开劈来的弯刀,瓷器碎裂声里暴喝:"他们要灭口的是太医局案卷!"
赵铁柱突然弃了铁链,从腰间革囊抓出把磁州窑陶片。锋利碎片划破刺客手腕时,他趁机夺过弯刀反手一掷——刀锋擦着张承嗣耳畔钉入门框,吓得这个叛徒瘫坐在地。
"说!东宫的头风医案藏在哪?"苏芷晴的剑尖抵住张承嗣喉结。文士却癫狂大笑:"你们永远找不到...啊!"惨叫声中,他后颈突然冒出青烟,皮肉下的阴符密码标记正在自燃。
季文渊突然将茶汤泼向燃烧处。水流裹着墨迹在张承嗣背上蜿蜒,渐渐显出等高线图——正是石步云昨日破解的慈溪矿场!濒死的叛徒抽搐着吐出最后半句:"太子...监国..."
五更梆子敲响时,西人站在慈溪矿场的废弃坑道前。赵铁柱用火把燎烤岩壁,青苔卷曲处露出"至元五年封"的碑文。季文渊的指尖抚过碑上凿痕:"是军器监的十字錾。"
"退后。"石步云将青铜鱼符嵌入碑文凹槽。机括转动声中,矿道深处传来铁链绞动的轰鸣。苏芷晴突然按住他手臂:"等等!你们听——"
暗河水流声里混着婴孩啼哭。赵铁柱的铁锤僵在半空,这个沙场铁汉此刻喉头滚动:"是...是人牲坑?"
季文渊的狼毫笔突然坠地。他弯腰拾笔时,发现坑道口的碎石间卡着半片青瓷——釉下红彩绘着缠枝牡丹,正是浮梁磁局为东宫大婚特制的样式。
"跟紧我。"石步云举着火把率先踏入黑暗。火光跃动间,坑道岩壁上的朱砂符咒时隐时现,最深处用血写着"丙辰年七月十五"。苏芷晴突然扯住他衣袖:"这日期...是崔知事被贬前三日!"
赵铁柱的铁锤突然砸向右侧岩壁。崩落的碎石后露出铸铁牢笼,里面蜷缩着十几个工匠打扮的枯骨。每具尸骸的左手小指都被切断——正是浮梁匠户入籍时的烙标记号。
"来迟了。"季文渊的声音在矿洞回荡。他举起从尸骸旁拾到的《考工记》,书页间夹着的黄麻纸写着:"丙辰年腊月,东宫命造连环弩三百,着落磁州窑..."突然,洞顶传来巨石滚动声。
"快走!"石步云拽着苏芷晴扑向侧道。赵铁柱抡起铁锤顶住坠落的钟乳石,古铜色脊背暴起青筋:"带文渊先走!"季文渊却蹲在尸骸旁不动,颤抖的手指正从匠人骸骨中抠出枚金纽印——印文是太子乳母的闺名。
爆炸声震耳欲聋。气浪掀翻众人的刹那,苏芷晴将软剑插入岩缝稳住身形。硝烟散尽时,他们面前赫然出现个铸铁密室,门环上悬挂的青铜螭吻,与张承嗣的玉佩纹样别无二致。
石步云抹去嘴角血渍,将金纽印按在门环凹槽。机括转动的吱呀声里,他低声道:"准备好见见真正的'丙七'了吗?"
烛火忽明忽暗。密室中央的玄铁架上,一尊未完工的青铜浑天仪泛着幽光。仪体表面密布着阴符密码与星象图,而本该放置北极星的位置,嵌着半枚玉琮——正与潮音洞密室的那枚严丝合缝。
季文渊突然剧烈咳嗽起来。他手中的《匠籍黄册》哗哗翻动,最终停在某页——泛黄的纸面上,太子乳兄的名字旁,赫然批注着"丙七局总管"。
"原来如此。"苏芷晴的软剑在地上划出星图,"用浑天仪推演圣上病情,借军器监锻造凶器,最后让浮梁磁局背罪..."她剑尖突然指向浑天仪底座,那里用回青料写着行小字:"监国大典用此仪"。
洞外突然传来海螺号声。赵铁柱扒着矿道缝隙窥看,冷汗顺着下颌滴落:"火龙船...整整一队!"火光映红天际,为首战船的撞角上,青铜螭吻在晨曦中张着狰狞巨口。
石步云掰下半块浑天仪残片:"分头走!赵兄带文渊去双屿港找林三娘,芷晴随我去会会这位'丙七总管'。"他将残片抛给季文渊,"这上面刻着大都十二武库的布防,务必..."
"小心!"苏芷晴突然旋身掷出软剑。暗处射来的弩箭被剑锋劈成两截,箭簇上淬着的靛蓝毒液,正与他们三年前在琉球中的埋伏一模一样。
海风卷着咸腥气灌入矿洞。石步云拾起断箭,箭杆上浅浅的刀刻纹路,让他想起某个本该葬身鱼腹的故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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