护城河的冰水灌入鼻腔时，石步云听见季文渊的咳嗽声像破碎的瓷片。他拽住文士的衣领往岸边拖，指尖触到对方怀中《蚕织图》的羊皮卷，血水正顺着卷轴缝隙渗出靛蓝的墨痕。
"这边！"苏芷晴的软剑缠住垂柳枝，借力将赵铁柱拽上岸。匠人古铜色的脊背布满燎泡，手里还攥着半截烧焦的铁链——链环上"丙申"的铭文正在雨水冲刷下泛红。
林三娘的金丝缠住追兵的咽喉，七宝镯在雨幕中划出冷光："进染坊！"她踹开青砖墙的暗门，霉变的靛蓝染料味扑面而来。季文渊突然抽搐，呕出的血沫在染缸里晕开，竟显出一幅针灸穴位图。
"按住他！"石步云撕开季文渊的襕衫，文士心口的北斗红斑己蔓延成星宿全图。苏芷晴的银簪挑破"天枢"位的皮肤，镊出根三寸长的青铜钉——钉尾刻着监国大典的日期。
赵铁柱突然抡起染坊的碾布石砸向地窖："底下有东西！"青砖碎裂处露出铸铁密门，门环上的螭吻衔着半枚玉琮。石步云将季文渊吐出的青铜钉插入锁眼，机括转动的吱呀声里混着远处追兵的铁甲声。
地窖深处悬着十二盏琉璃灯，每盏都映着《快雪时晴帖》的不同残卷。居中那幅摹本的"晴"字突然渗出血珠，季文渊踉跄扑上案台："这是用...用阴符密码写的禅位诏书..."
苏芷晴的软剑突然刺穿窗纸。透过剑身小孔，她看见面具人立在染坊屋脊，手中浑天仪部件正折射雨幕中的火光。赵铁柱抓起染缸旁的磁石，砸碎琉璃灯罩的瞬间，灯油遇磁爆燃，青焰中浮现出庆元城的暗道图。
"从靛池走！"林三娘掀开染缸底部的暗格。众人跌入靛蓝染料的洪流时，石步云瞥见季文渊手中的《蚕织图》正在溶化，夹层里掉出片金箔——上面微雕着东宫与枢密院往来的密账。
地下暗河漂着腐坏的丝绸。赵铁柱的铁锤卡在石缝里，他咒骂着掰断锤柄，断口处露出磁州窑特制的火药管："他娘的！这锤子三年前就被动过手脚！"
季文渊突然在昏沉中呓语："丙申...七月初七..."他的手指在石壁上抓出血痕，走势竟与《快雪时晴帖》的飞白笔法相同。苏芷晴解开发髻，珍珠串成的北斗坠子贴上文士额头："是头风针法！他在重现东宫的施针轨迹！"
暗河尽头传来机杼声。石步云踹开朽烂的木门，织坊内三百张空织机无风自动，素纱上渐次显出星图。林三娘的火折子掠过织机，焦痕拼出"丙七"二字时，整座地窟突然震颤——面具人引爆了靛料库。
"上梁！"赵铁柱用铁链缠住横梁甩众人上屋顶。瓦片雨中，石步云看见追兵的狼头旗己包围市舶司。他撕下袖口黥面处的假皮，露出真正的北斗刺青——第七星位镶着监国亲王的徽记。
季文渊在爆炸气浪中惊醒，染血的《蚕织图》残页飘向火海。他纵身扑救时，林三娘的金丝缠住他脚踝："不要命了！"
"这是...是圣上的笔迹..."文士抓着焦卷的手剧烈颤抖。残存的"禅"字遇热显出朱砂批注："丙七局奉诏"。石步云夺过残卷浸入血水，浮起的金丝竟是三年前琉球贡船上的龙筋线。
面具人的弯刀劈开瓦顶。苏芷晴的软剑缠住刀锋，剑身却在巨力下崩断。赵铁柱抡起铁链砸向对方面门，青铜面具应声碎裂——露出张与石步云七分相似的脸。
"兄长？！"石步云的匕首僵在半空。面具人颈间的黥面北斗缺了第七星，伤口正与三年前琉球海难的箭疤重合。
"监国大典将至，该收官了。"那人抹去嘴角血渍，袖中抖出卷完整的禅位诏书。羊皮纸在火光中显出双重水印：表层是东宫印玺，底层竟是三年前被废太子的私章。
季文渊突然咳出带金粉的血："丙申年七月初七...你们在磁塔..."他的手指在瓦片上划出星图，缺口处正是此刻众人所在的市舶司方位。
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从地底传来。整条长街塌陷成巨坑，露出下面庞大的青铜浑天仪。仪体表面刻满阴符密码，缺失的核心部件正在面具人手中泛着冷光。
"石三郎，选吧。"兄长举起浑天仪部件，"监国还是殉葬？"
赵铁柱的铁链呼啸而至，却在半空被磁力牵引偏离。苏芷晴的断剑刺入浑天仪基座，青料遇铁锈蚀，腾起的毒雾中浮现出十二年前的血案——先帝头风发作那夜，丙七局的第一批死士正是石家兄弟。
季文渊在血泊中展开最后的《蚕织图》。蚕室场景在火光里扭曲，织娘们的脸竟全是浮梁匠户的女儿。他蘸血在残卷题跋处写下"丙申"二字，墨迹化作靛蓝火焰，将禅位诏书的真伪烧灼分明。
石步云扯断颈间黥面处的锁魂钉。鲜血喷溅在浑天仪上，磁针疯狂旋转后指向正东——那里，第一缕晨光正刺破海平面，照出林三娘漕船上架起的床弩，弩箭上绑着的正是庆元城地下暗渠全图。
"放！"
弩箭破空声里，石步云抓住兄长跃向浑天仪。青铜部件归位的刹那，十二道星光照亮海面，将追兵战船上的狼头旗焚成灰烬。晨雾散尽时，浑天仪核心处滚出枚玉玺，印文却是三年前沉入琉球海底的传国玉璧。
季文渊在昏迷前最后看到的，是石步云将玉玺沉入浑天仪的身影。咸涩海风卷着燃烧的《蚕织图》残页掠过唇边，他尝到命运的血腥味——与十二年前那个改变所有人轨迹的雨夜，一模一样。
(http://www.kkxsz.com/book/jaa0dd-42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kkxsz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