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北货速出,否则大祸临头。"
纸条上的八个字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刺目。季文渊的手指微微发抖,将纸条放在桌上:"这字迹...我似乎在哪里见过。"
赵铁柱一把抓过纸条,凑到鼻前嗅了嗅:"墨里掺了麝香,不是普通人家用的。"他眼中闪过一丝锐利,"石大哥,要不要我去查查?"
我摇摇头,示意两人坐下:"当务之急是弄清'北货'指什么,还有谁会因此对我们不利。"
季文渊皱眉思索:"若说'北货',应该是指上月从张掌柜处购得的那批号称从汴京流出的文物。但当时验看过,并无官印标记,不像是赃物。"
"贾世昌。"我突然想起茶肆里的一幕,"今天我看见他和一个衙役密谈,之后税吏就上门了。"
三人沉默片刻,夜风穿过窗缝,吹得油灯忽明忽暗。我起身从床底拖出一个樟木箱,打开铜锁,里面整齐码放着那批"北货"——几方铜印、两卷字画、一套残缺的青铜酒器。
"再检查一遍,看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。"
我们三人借着灯光仔细检视每件物品。季文渊突然轻呼一声,指着那套青铜酒器的底部:"这里有铭文!"
我凑近看去,青铜爵底部确实刻着几个极小的篆字,因为铜锈覆盖,之前未曾注意。季文渊取来醋和软布,小心清理后,露出完整的文字:"大观三年内府造"。
"这是...皇家器物?"赵铁柱瞪大眼睛。
季文渊脸色发白:"大观是徽宗早年年号,内府造即宫廷御制。若此物真是从汴京流出,恐怕..."他咽了口唾沫,"是金兵破城时被掠走的皇家珍藏。"
我倒吸一口凉气。在我的历史知识中,靖康之变后,金人确实将北宋宫廷珍藏洗劫一空,大量文物北运。若这批货真是当年流失的皇家物品,那就是烫手的山芋——既证明了它们的珍贵,也意味着可能引来杀身之祸。
"先不管来历,"我沉声道,"当务之急是应对眼前的威胁。税吏的刁难和这封恐吓信,都说明有人盯上我们了。"
季文渊捻着胡须:"不如...将这批货转手?避避风头。"
"不行!"我下意识反对,随即意识到自己反应过激,缓了缓语气,"我的意思是,若真是皇家旧物,更应妥善保管。况且,此时出手反而显得心虚。"
赵铁柱拍了拍腰间的刀:"管他是谁,来一个我砍一个!"
我摇头苦笑:"明枪易躲,暗箭难防。我们得做好几手准备。"
当夜,我们制定了详细的应对计划:首先,将最珍贵的物品分散藏匿;其次,尽快办理正式商铺手续,合法经营;第三,主动结交周大人等有势力的收藏家,寻求庇护;最后,让赵铁柱训练几个可靠的帮手,加强防范。
天刚蒙蒙亮,赵铁柱就出门去找他江湖上的朋友。我和季文渊则带着相关资料前往府衙办理商号登记。
府衙户房里,季文渊的那位同窗——一个瘦得像竹竿似的书吏——偷偷告诉我们,确实有人打过招呼要"特别关照"步云斋。
"贾员外势力不小,他表兄是知府大人的钱谷师爷。"书吏压低声音,"你们怎么得罪他了?"
"同行是冤家。"我苦笑着塞过去一小块碎银,"还请兄台行个方便。"
有熟人引路,手续办得异常顺利。晌午时分,我们拿到了盖着大红官印的商引,正式成为官府认可的"步云斋古玩铺"。
回程路上,季文渊忧心忡忡:"石兄,贾世昌既然在官府有人,单是合法经营恐怕不够。"
"所以我们要找更大的靠山。"我指了指前方气派的宅院,"周府。"
周大人对我们的拜访显得很高兴,尤其是看到我带去的青铜爵。他捧着铜器爱不释手:"确是大观年间内府工艺!这纹饰,这铭文...石先生从何处得来?"
"北方行商所售,说是家传之物。"我含糊其辞,"周大人若喜欢..."
"要!当然要!"周大人迫不及待地说,"多少银两?"
我微微一笑:"此物珍贵,本不该轻易转让。但周大人是真正懂行的雅士,三百贯如何?"
这个价格只有市场价的一半,周大人自然明白我的意思。他捋须微笑:"石先生客气了。老夫在府衙还有些薄面,日后若有为难之处,尽管开口。"
离开周府,季文渊长舒一口气:"有周大人这句话,贾世昌应该不敢明目张胆地使绊子了。"
"明的不行,他可能会来暗的。"我提醒道,"今晚开始加强戒备。"
果然,当夜就出了事。
子时刚过,我被院中的打斗声惊醒。抓起早就准备好的短棍冲出去,只见月光下赵铁柱正与三个黑衣人缠斗,另有两人正试图撬开仓库的门锁。
"有贼!"我大喊一声,抄起铜盆猛敲。
季文渊也从屋内冲出,手里举着油灯。灯光一亮,黑衣人明显慌乱起来。赵铁柱抓住机会,一个扫堂腿放倒一个,反手又劈晕另一个。
"风紧,扯呼!"为首的黑衣人一声呼哨,剩余几人翻墙而逃。赵铁柱要追,被我拦住:"别中调虎离山计!"
检查损失,幸好发现及时,仓库未被突破。赵铁柱押着那个被打晕的贼人,扯下面巾——是个满脸横肉的陌生汉子。
"说!谁派你来的?"赵铁柱把刀架在贼人脖子上。
那人倒也硬气,闭口不言。我示意赵铁柱松开,蹲下身平视贼人:"兄弟,替人卖命不值得。你若说实话,我放你走,另给十贯钱治伤。"
或许是金钱的诱惑,又或许是我的态度出乎意料,贼人终于开口:"是...是贾爷让我们来的,说要找...找刻字的铜器。"
果然如此!我让赵铁柱放了那人,还真的给了十贯钱。季文渊不解:"石兄,为何..."
"花钱买平安。"我望着贼人逃走的背影,"他会告诉贾世昌,我们不仅有所防备,而且背后有人。"
第二天,我闭门不出,开始重新规划生意模式。作为现代人,我深知系统化管理的重要性。首先,我将所有藏品分为三类:可立即出售的普通古董;值得收藏等待升值的高端文物;以及那些可能引来麻烦的特殊物品。每类都有不同的保存和销售策略。
其次,我设计了一套严格的账目系统,让季文渊负责记录每一笔交易的详细信息。这不仅是为了应对官府核查,更是为了分析哪些品类利润最高,哪些客户最有价值。
最重要的是,我决定改变单打独斗的模式,建立一个小型团队。除了我们三人核心外,还需要专业的修复师、可靠的运输人员,以及熟悉各阶层客户的销售人才。
"我们需要一个真正的店铺。"晚饭时,我向两人宣布决定,"不是这种后院作坊,而是位于繁华地段的正规商铺。"
季文渊眼睛一亮:"朱雀大街如何?那里文人雅士往来频繁。"
"太贵。"赵铁柱嘟囔道,"我打听过,一间门面月租就要二十贯。"
我笑着取出一个钱袋:"这是卖青铜爵所得,加上之前的积蓄,足够我们租半年店面,还有余钱装修。"
季文渊迅速计算着:"若按石兄的新规划,专注高端客户,每月只需成交两三件珍品即可保本,其余都是净利。"
"不止如此。"我蘸着茶水在桌上画出示意图,"我打算引入'拍卖'模式——邀请多位买家同时竞价,价高者得。这样既能抬价,又能快速建立行业名声。"
"妙啊!"季文渊拍案叫绝,"如此一来,步云斋很快就能在收藏界打响名号!"
赵铁柱挠挠头:"啥叫'拍卖'?"
我正要解释,院门突然被敲响。赵铁柱警觉地按住刀柄,透过门缝观察后回报:"是个老头,看起来没恶意。"
开门后,一位白发老者颤巍巍地递上一封信:"我家主人请石先生明日过府一叙。"
"你家主人是?"
"周府西席,柳先生。"
我接过信,心中疑惑。周府的西席,也就是私人教师,为何单独邀我?拆开信,上面只有简单的一行字:"欲解北货之危,明日午时,静心茶楼一见。"
季文渊看过信,眉头紧锁:"会不会是陷阱?"
"柳先生..."赵铁柱突然说,"我听说过这人。据说曾是临安的大官,宋亡后隐居在此,连周大人都对他礼敬三分。"
我着信纸,做出决定:"无论如何,这一趟必须去。若能得此人指点,或许能化解眼前危机。"
当夜,我们三人再次检查了所有藏品的保管情况,将最珍贵的几件分开藏匿。赵铁柱还特意在院墙内外设置了简易的预警装置——几根细线连着铃铛。
躺在床上,我辗转难眠。窗外月光如水,思绪飘回现代世界。若没有那场塌方意外,此刻我应该在实验室里用碳14测定文物年代,或是在讲台上向学生讲解宋代陶瓷特征。命运却将我抛到这个乱世,成为一名"收破烂的"古董商。
但奇怪的是,我并不感到后悔。在这里,我的专业知识首接创造了价值;我亲手触摸、鉴定那些在未来只能隔着博物馆玻璃欣赏的珍宝;更重要的是,我有了季文渊、赵铁柱这样忠诚的伙伴。
明天见那位柳先生,或许会揭开"北货"背后的更大秘密。我隐隐感觉,自己正被卷入一场比商业竞争更复杂的漩涡,而这漩涡的中心,首指那个即将天崩地裂的历史转折点——大宋王朝的覆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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