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7章 萍踪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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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7章 萍踪

 

晨露未晞,季文渊的麂皮手套扫过市集青石板的霜痕,忽地一顿。三指宽的清痕旁落着半片蟹壳青瓷片,釉下冰裂纹里嵌着星点靛蓝——与三日前琉球贡船的残片如出一辙。

"客官尝尝新到的明前茶?"茶摊老汉的陶壶嘴缺了个豁口,沸水冲开青瓷盏时,一抹异香混着咸腥漫出。苏芷晴的鎏金簪尖己挑开茶饼,簪头东珠映出叶脉间缠绕的椰棕细丝:"老丈这安溪铁观音,倒是掺了暹罗香料的滋味。"

赵铁柱的古铜色膀子撞翻茶棚木凳,铁掌扣住老汉腕骨:"首娘贼!这茶饼压模的力道,分明是军器监冲压锤的劲道!"他指甲抠裂茶饼,暗格里跌出鎏金虎符,符上竹刀刻痕正与太庙玉玺缺角相契。

市集忽如沸水炸锅。林三娘的金丝轿帘卷过西散的人群,绣鞋尖踢翻炭炉,青烟腾起处露出整块磁州窑茶盘——胎骨上的暗渠图纹路,正指向漕帮新泊的爪哇贡船。

"潮信不改。"石步云的黑袍掠过满地狼藉,袖中青蚨钱嵌入茶盘缺口。码头方向传来裂帛声,十二匹快马踏碎晨雾,当先锦衣卫的飞鱼服下摆还沾着靛蓝染料。

季文渊的银镊子刺入茶盘裂缝,夹出半张泡发的海防图:"大人这身新官服,倒比九门提督的蟒袍还费心思。"他突然抖开图纸,朱砂标记的炮台位置渗出新鲜血渍,正与茶汤泼洒的痕迹重叠。

午时的日头晒化了茶棚残冰。赵铁柱抡锤砸开地窖暗门,淬火锤击中铁箱的刹那,整条街的青石板都在震颤——二十尊贴"御贡"封条的青花瓮列阵如兵,瓮口龙纹的断爪处凝着冰碴,碴里冻着半枚翡翠扳指。

"提督大人好雅兴。"苏芷晴的鎏金簪扫落檐角冰锥,"拿军器监的火药充贡茶,用太庙的冰瓮藏硝石——这冬至宴的爆竹,怕是要换个新响法了。"

戌时的海风卷着咸腥漫进暗窖。林三娘的金丝缠住挣扎的税吏,腕间刺青在火把下狰狞如活物:"这浪花纹里的辽东铁砂,遇潮便要生锈溃烂吧?"她绣鞋尖碾碎税吏怀中的瓷雷,引信里靛蓝粉末簌簌而落,正与贡船染料同源。

子时的浪头拍碎更鼓。季文渊的银镊尖挑开瓮底夹层,整卷潮银盐引遇风舒展,至元九年的朱砂印被冰碴洇成血色。他突然掀翻铁箱,《市舶则例》浸入咸水后浮出张人面——竟是称病半载的户部尚书!

"好个移花接木!"石步云的黑袍拂过满地狼藉,袖中青蚨钱正卡进玉玺最后的缺口。码头上忽起骚动,新到的爪哇贡船正在卸货,苦力肩头的靛蓝刺青随肌肉鼓动,绘的正是缩略版太庙暗渠图。

五更天的晨光刺破残夜。赵铁柱蹲在船坞修补铁锚,古铜色脊背映着新淬的寒光。一块带暗渠图的磁州窑残片悄然落入《鉴宝手札》夹页,胎骨裂缝处,"至元十西年谷雨"的朱砂新痕正在凝结。

苏芷晴的新鎏金簪插在残瓮上,簪头东珠映着往来帆影:"下一批贡船载的怕不止染料——石当家可闻见那新刷的桐油里,混着暹罗火硝的硫味?"

咸风掠过船桅,信天翁振翅处,十二艘贴"占城朝贡"封条的货船正升起诡谲的靛蓝帆。那帆索浸染的色泽,比爪哇船又深重七分,恰似泼在《鉴宝手札》末页的一砚新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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