寅时的潮水卷着咸腥漫过码头,季文渊的银镊子卡在占城贡船的缆绳结上。一线晨光穿透绳芯,照见靛蓝纤维里裹着的磁州窑胎土——那颗粒粗细,正与太庙暗渠图的残片如出一辙。
"这索结的捆法,倒像泉州水师的手法。"苏芷晴的鎏金簪尖挑开绳股,簪头东珠突然映出绳芯暗纹——三股椰棕绳拧成浪花纹,浸的却是光禄寺特供的靛蓝染料。
船板忽地一震。赵铁柱的古铜色膀子抵住滑落的货箱,铁掌拍在包铜箱角:"首娘贼!这沉香木的年轮是反的!"他指甲劈开裂口,辽东红松的松脂味混着硫磺气息扑面而来,"哪家南洋船会拿关外木料充紫檀?"
石步云的黑袍掠过甲板积水,皂靴忽地顿在第三块船板。屈指叩响的回声惊起鸥群,他袖中磁州窑残片嵌入暗舱门缝:"林三娘,验货。"
林三娘的金丝轿帘己缠住桅杆,绣鞋尖踢开的暗舱里,二十口鎏金箱泛着诡异冷光。她广袖抖出个青布包袱,整卷泡发的《市舶则例》遇风舒展,墨迹褪去处浮出张人面——竟是三年前沉船案失踪的漕帮账房!
"潮信不改。"石步云的黑袍拂过箱面,袖中青蚨钱嵌入鎏金锁眼。市舶司主事的乌纱帽翅突然乱颤:"此乃占城王亲贡的龙涎香......"
季文渊的银镊子己刺入香块,夹出半截带倒刺的箭头:"大人可知龙涎香遇火不燃?"他忽然掷香入炉,腾起的靛蓝火焰中,整块"香料"竟显出兵械锻打的叠纹。
未时的日头晒化了甲板桐油。赵铁柱抡锤砸开第七口木箱,古铜色面庞映着寒光——三百柄暹罗弯刀裹在苏绸里,刀柄缠的鲨鱼皮正与冬至宴刺客的箭囊同料。
"好个朝贡!"苏芷晴的翡翠耳坠擦过刀锋,"这吞口处的浪花纹,倒像对马岛海寇的标记。"她鎏金簪尖突挑刀柄,半枚玉玺残片应声而落,缺角处正与太庙暗格严丝合缝。
戌时的海风卷着咸腥扑进底舱。林三娘的金丝缠住个挣扎的水手,腕间刺青在暮色中狰狞如活物——那缩略版辽东布防图里,赫然标着军器监新铸火炮的方位。
"提督大人养的好水鬼。"她绣鞋尖碾碎水手怀中的瓷雷,靛蓝引信簌簌而落,"只是这火药掺的辽东铁砂,遇潮怕是要炸膛。"
子时的浪头撞碎更鼓。季文渊的银镊尖挑开暗舱夹板,整卷潮银盐引在月光下泛着死光。突然一声裂帛,十二匹快马踏碎码头青石,当先锦衣卫的飞鱼服下摆还沾着茶摊的靛蓝茶渍。
"好个萍踪侠影!"石步云的黑袍在箭雨中舒展如鹰,袖中磁州窑残片掷向帆索。脆响中靛蓝巨帆轰然坠落,露出帆背整幅刺青般的暗渠图——朱砂标记的户部银库,正被浪花纹紧紧缠绕。
五更天的晨光刺破残夜。赵铁柱蹲在船坞修补铁锚,淬火锤砸出的火星里,一块带火炮标记的磁州窑残片悄然卡进《鉴宝手札》。咸风掠过"至元十西年芒种"的墨迹,将新血渍吹成蜿蜒的暗河。
苏芷晴的新鎏金簪插在残帆上,簪头东珠映着往来税吏:"这'朝贡'倒是比漕运利索,连验货的时辰都能省了。"她指尖抚过帆索焦痕,忽地轻笑:"石当家可闻见新漆里的血腥气?比辽东狼毒草还烈三分。"
雾散处,十二艘贴"真腊朝贡"封条的货船正升起玄色帆。那帆面浸染的靛蓝浓得发黑,恰似泼在《市舶则例》末页的半砚毒墨——而船头迎风处,半枚带血玉玺的轮廓,正在晨光中渐渐清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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