黎明前的泉州港笼罩在靛青色的雾霭中,赵铁柱指腹着乳钉内壁的镖诀,古铜色的皮肤上还残留着宝霓号消散时的星辉。忽然,他耳廓微动——潮水退尽的滩涂上,传来细碎的瓷器碰撞声。
季文渊的咳喘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。他弯腰拾起一片沾满淤泥的越窑瓷片,残釉上的冰裂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。"这不是普通的碎瓷......"他忽然将瓷片按在胸口狼牙烙印处,裂纹中渗出的晨露竟化作血珠,在淤泥上绘出半幅《万国航海图》。
石步云的折扇"唰"地展开。扇面《千里江山图》的墨色突然流动起来,与瓷片血图拼合成完整的航线。扇骨磁针疯狂旋转,最终指向港口废弃的市舶司衙门——那斑驳的照壁上,八百年前刻下的验货章程正在晨光中渗出松烟墨香。
"验货章程第三十七条。"苏芷晴的指尖划过照壁某处被风雨磨平的刻痕,"凡磁器出水,需以月光濯之......"话音未落,她腕间新生的金线突然刺入砖缝。整面照壁轰然倒塌,露出后面埋藏的十二口青瓷巨缸——每口缸内都泡着具磁脉女子的尸骸,脐带连接着缸底的乳钉。
白衣妇人突然出现在残垣断壁间。她的月华裙摆拂过瓷缸,那些尸体突然睁眼,瞳孔里旋转着微型浑天仪。"蒲家三百年的积蓄。"她将半块磁母像碎片抛给苏芷晴,"就等你这把钥匙。"
赵铁柱的分水刺突然脱手,钉住某口瓷缸底部蠕动的黑影——那是条三尺长的磁虫,虫身环节刻满新朝水师的密文。季文渊用茶针挑开虫腹,褪色的《海国图志》残页簌簌落下,其中一页黏着半枚带血的乳牙。
"子时三刻!"石步云突然厉喝。众人抬头时,残月恰好悬在瓷缸正上方。月光透过缸体冰裂纹,在地上投出《鉴宝录》缺失的篇章——记载的竟是磁脉女子如何用乳汁喂养磁虫,以维持海图不灭。
苏芷晴突然扯断一缕金发。发丝入缸的刹那,十二具尸骸齐声叹息,脐带自行断裂。缸底乳钉腾空而起,在她面前拼成完整的磁匙。白衣妇人突然撕开衣襟,她残缺的胎记竟与磁匙产生共鸣:"现在你明白了吗?我们不过是......"
她的遗言被破空声打断。三支磁暴箭穿透晨雾,将妇人钉在照壁残骸上。新朝水师的蜈蚣船不知何时己靠岸,甲板将领手中的弩机还冒着青烟。赵铁柱暴喝着掷出分水刺,却见那将领突然摘下面具——面具下赫然是蒲夫人年轻时的面容!
"磁战从未结束。"假蒲夫人冷笑挥手,更多磁暴箭如蝗飞来。季文渊突然将《元丰市舶则例》残卷抛向半空,纸页遇箭即燃,火焰中浮现出当年市舶司官员与蒲寿庚密谈的影像。
苏芷晴的磁匙突然刺入自己胎记。鲜血喷涌的瞬间,十二口瓷缸同时炸裂,飞溅的瓷片在空中凝成星图。假蒲夫人见状,突然扯开铠甲,她心口嵌着的正是磁母像最后一块碎片!
"原来你也是......"石步云的折扇突然裂开,扇骨中藏的磁针如暴雨射向敌军。赵铁柱趁机撞向假蒲夫人,这个铁汉竟用牙齿咬住她心口的磁片,硬生生扯了下来!
黎明终于降临。当第一缕阳光照在磁匙上时,苏芷晴的身影开始透明化。她将磁片按向赵铁柱师父的鱼符,轻声道:"该启程了。"
泉州港的海水突然倒灌,所有磁暴箭都化为铁水。假蒲夫人尖叫着坠入漩涡时,众人看见她后背浮现出完整的磁脉图——与苏芷晴的胎记一模一样。
季文渊跪在瓷缸残骸间,突然发现自己的咳血不再发黑。血珠渗入泥土处,一株嫩芽正破土而出——那是宝霓号甲板上曾种过的南洋茉莉,花瓣上还沾着未干的露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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